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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9/15 5:21:00

本世界纯属非虚构

这注定是一场单打独斗的旅途。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冷暖人生《寻找的故事》1

这次我要一口气采访三个人,难度挺大的。他们不同年龄,不同身份,分布在不同的城市,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生命主题,就是寻亲。

李艳霞,今年60岁,甘肃敦煌人,找儿子找了16年。年5月,北漂的儿子打来最后一通电话,告诉她将来一定会去中央台演唱,之后便杳无音讯。

看相册的李艳霞

王玉明,72岁,甘肃徽县人。这辈子历尽坎坷,惟一的甜就是认识了妻子阎宝霞。可就在他准备和妻子安度晚年之时,妻子不幸患上老年痴呆症突然意外走失。

贴寻人启事的王玉明

王永福,93年生,自8岁那年被拐之后,就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无法上学,也找不到工作。对他而言,找不到亲人一天,就注定被排除在社会正常生活之外。

王永福

采访这三个人的时候,他们已经度过了亲人最初走失时,和命运最较劲的时光了。之后的岁月,在面对久寻无果的残酷现实下,他们折腾自己,还要努力学会为生活找寻一个出口。没有人愿意面对亲人的突然走失,可生活的重击到来,你不得不踏上漫长又无助的寻亲之路时,你就明白从此以后你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这注定是一场单打独斗的战争。而你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寻妻路上的王玉明

每个人的人生不也是这样吗?一个人终其一生寻找的东西,可能最终就是与生活不断抗争和较劲的自己吧。这也是我此次采访最大的感悟。

“我要变成儿子走之前的样子”

第一天见到李艳霞的时候,她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拉着我上她家喝啤酒。西北人,是真的朴实豪爽呀!走着走着,前方有一个蹲坐在路边的流浪汉,头发乱糟糟的,一身黑,我和摄影师习惯性地路过,李艳霞却停了下来,她蹲下,左右仔细观察,问他是不是叫金宁,对方否认之后,她缓缓站起身,又继续和我们畅谈。那一刻,我就知道,寻子16年,随时随地询问流浪汉已经成为了她的生活习惯。

仔细端详流浪汉的李艳霞

年5月,李艳霞20岁的儿子金宁给她打了最后一个“妈妈,我一定要给你们一个惊喜,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中央台上演唱。”李艳霞笑着,嘱咐儿子好好照顾自己。她一直相信儿子的音乐才华,一年前儿子退学去北京追求音乐梦想时,她支持儿子,她觉得儿子在首都北京一定可以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可她没想到,自5月的一通寻常问候的电话之后,她再也联系不上儿子。

寻子的李艳霞

年,焦急的李艳霞来到北京,开始了漫长的寻子之路。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她像疯了似的寻找,“反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就像无头的苍蝇到处撞,撞到哪儿是哪儿,看到哪个地方有唱歌的就往哪儿跑”,她说。由于儿子每次联系她都是使用公用电话,也从不告诉他地址信息,因此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线索,只能满北京城乱撞。

李艳霞一家

有一天,她在酒吧街拿着照片四处询问,一对年轻夫妇看了看照片就对她呵斥:“去去去,神经病,谁认识你儿子。”然后就把照片甩在了地上。那一刻,长久累积的委屈一下子涌上了李艳霞的心头,当时下着雨,李艳霞把照片捡起来擦了擦,哭着站了好半天,“我说别人都嫌弃你,妈妈是要饭花子。我说儿子,你在哪儿啊?你快回来,这个我永远忘不了。”

在酒吧街寻子的李艳霞

这样的经历在在过去16年的寻找中数不胜数。为了找儿子,李艳霞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云南、深圳、四川,这些流浪歌手聚集的地方,她都去找过,却依旧找寻不到儿子的踪影。年12月,久寻无果的李艳霞突然决定做一套全脸整容手术,她想要变得年轻。“当时心里想这么多年经过风吹雨打日晒,觉得自己变老了,看着特别沧桑,特别苍老。如果孩子回来了,一看你为了找他变苍老沧桑,儿子心里也挺难受的。我说也想着不让儿子看到我为他那么沧桑,那么变老,我要变的就像儿子走的时候那个面貌。”

李艳霞术前准备

整容,在我看来,是李艳霞与过去艰难寻亲岁月的一次告别。自整容之后,李艳霞确实也换了一种生活方式。这些年,丈夫因为长久的焦虑和郁闷得了肺气肿,一直东奔西跑而无暇顾及的李艳霞终于决定在西安安定下来,好好照顾丈夫,一起等着儿子的消息。女儿则回到老家敦煌,为自己的哥哥守住回家的门。

李艳霞和丈夫

余生只为找到你

出发采访之前,都会有几次提前预采。几次电话联系王玉明,他不是在工地打工,就是在周边县城,骑着自行车,背着几个馍馍,寻找自己的妻子。有时候到了晚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就随意找一个屋檐下,铺上报纸,睡觉休息。而这时,我就很难联系上他。因为户外没法充电,他手机一到晚上就处于关机状态。

王玉明老人

来到甘肃徽县之后,我跟他约好了时间,上门来到了他的家。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是王玉明辛苦了一辈子和妻子阎宝霞在年买的。整个家很久没有收拾了,卧室的床上堆的全是乱七八糟的衣服,他有点不好意思,随手扒拉开衣服,下面是用一个大型塑料带盖着的枕头和毛巾被。他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去定期更换和清洗枕头套和毛巾被,用塑料带套着是最省事省心的办法。走到客厅,会发现,客厅的茶几上也到处是灰尘,稀稀拉拉的一堆垃圾安安静静地堆在角落,惟一干净的就是客厅柜子上放着的妻子阎宝霞的照片,似乎在提醒着王玉明,妻子已经走失一年多了。

王玉明妻子照片

年,王玉明出生于贫穷的徽县农村,按他的话来说,他的家庭属于“贫贱的中下农”。10岁时,父亲因患风湿病无钱医治而去世。7年之后,不堪重负的母亲患肝炎去世。走投无路下,孤苦伶仃的王玉明选择了参军,加入部队,也是在部队他遇到了妻子阎宝霞。

王玉明夫妇

“个子长相上我一看,我就觉得是我的媳妇”。王玉明与阎宝霞相爱五年后于年结婚。在毛主席的时代,部队结婚不兴礼钱,闹哄哄的婚礼,王玉明买了5斤糖,两条烟,跟战友们分享。“终于有一个家。走到哪里,我会想着我媳妇干什么呢。心里就是多一个人就觉心里就比较舒服,看着她一块,我们就高兴。”王玉明紧紧握着阎宝霞的手,开始了新的生活。

阎宝霞照片

然而,新婚不到3个月,王玉明所在的部队就被调往前线,参加抗美援越。作为汽车兵的王玉明,每天负责运输军用物资。虽然身处前线,一有时间王玉明就会给妻子写信:“亲爱的阎宝霞,宝霞你好,最近身体健康吗,生活咋样,你还参加劳动吗。我们虽然远隔千山万水,但是我们心是连在一起的,很快我们就会见面的。”

年轻时的王玉明

王玉明奉调前线后,妻子阎宝霞回老家河北唐山,和父母住在一起。年3月5日,援越抗美战争接近尾声,王玉明带着三等功的荣誉复原返乡。由于当时复原军人不安排工作,回到家乡的王玉明不得不一切从头开始。他费尽周折才在家乡的车工厂谋了个临时工,由于没有探亲假,他一次也没有回唐山看望妻子。直到年转正之后,王玉明才得以去了趟河北唐山。

阎宝霞旧照

年7月23号晚,王玉明睡的正香,突然被妻子大力摇醒,“地震了你还不走!”妻子冲着他大喊,“轰”地一声,墙上的镜子砸下来在妻子的左腿上划了一条口子,王玉明赶紧拉着妻子往外跑。劫后余生的两人决定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分开。

大地震资料图片

年,生活境况有所好转之后,王玉明在车工厂附近租了两间平房,把妻子和两个儿子接到了甘肃徽县。平日里,医院做保洁,或在建筑工地搬砖,偶尔批发卖冰棍来贴补家用。年,王玉明从车工厂退休,儿子们也相继成家立业,王玉明计划与妻子安度晚年,不料妻子却不幸患上老年痴呆症,于年腊月初九下午意外走失。从那一天起,王玉明便踏上了寻妻之路。

出门寻妻的王玉明

过去一年多的时间,王玉明走遍了周边的各个县市,贴了一万多份寻人启事,却始终没有发现妻子的踪影。觉得痛苦难耐了,他就会去县城内的建筑工地打零工,来排解内心的苦闷。第二天,早起又继续寻找。

王玉明

采访时,我发现,王玉明对和妻子有关的每一件事情的时间都记得非常清楚,什么时候和妻子结婚,什么时候妻子怀上了大儿子,什么时候生下的大儿子,这些琐碎的时间细节仿佛是刻在他身上的印记一般,不管多少时间过去,依旧清晰明了。

王玉明一家

采访结束后,王玉明带我们来到他平时打零工的建筑工地。工友们都知道他的故事。歇息时,大家聚在一起聊聊近况,偶尔也会劝他不要找了,王玉明回答,“我找也要把她找着,尽快把她找着,接回来我就安心了,要不然我死也安不下心,我安不下心。”无论如何,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放弃,他还要一直找下去。

冷暖人生《寻找的故事》2

没有身份证,就像一个隐形人一样

在准备电话联系王永福之前,我上网搜到了他的一张照片。背景全黑,他举着一张画,安静地注视着镜头。黑色的背景就像是过去16年来一直企图吞噬他的黑暗,但是不会写字的他却用笔画出了走失前印象中家乡的老旧祖宅、蜿蜒的小路和门前的小溪。他拼命保留住记忆,拼命为自己的人生争取一点光明。

王永福

自8岁被拐之后的18年的寻亲岁月里,他只记得父亲的名字,但是仅靠这一点信息,警察根本无法帮助他找到家。情急之下,他就一边画下村里的布局,一边着急地跟警察解释,希望多一点的提示可以增加成功的可能性。然而,18年过去了,他唯一拥有的就是这张画了。

王永福

对王永福而言,他和李艳霞、王玉明不同的是,寻亲的意义不只是找到亲人,还有寻根。知道自己来自哪里,自己是谁,是更为重要的主题。

联系到他的时候,他在山东青岛某个大型演唱会现场做场工。接到电话,他兴奋地告诉我,他找到自己的家了,他找到父亲了,终于有身份证,不用随时被警察盘查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真心为他觉得高兴。他坎坷的人生终于翻篇了。

王永福

王永福的人生在8岁那年迎来了急转弯。那天,他贪玩随意地搭上了家乡的公交车,公车一路疾驰到市区,王永福在市区花光了所有的钱后,在一个车站睡着了。醒来,有一个男人主动找他聊天,给他买新衣服,请他吃饭,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迷糊糊地,等他一觉醒来,竟然被关在了深圳的一栋民房里。

王永福

这个民房是一个两层的建筑,四面没有窗户,唯一的大门上了锁,只能从外面打开。他的四周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小孩儿,有的两条腿被打断,蜷缩在角落里;有的被一遍遍训练如何上街偷窃。王永福说,在这里要想活下去就两个字:服从。在一次外出偷窃失利后,王永福也经历了一次暴打。“那天是屁股上给我打出,打出血丝来了。一个大嘴巴子,把我几乎抽到地下了,然后地上给我打,两个人打我一个。彻底是给我打崩溃了,受不了了。”王永福于是决定逃脱。当晚他砸开了那道门,发疯似的在路上狂奔,幸运的是路上他遇到了一位好心人,帮他报了案,犯罪团伙也在当晚被抓获。由于无法找寻到他的亲人,警察把他送到了深圳民办的一所助养中心。之后,王永福就在这所助养中心长大。

接受采访的王永福

20岁那年,王永福离开深圳,带着仅有的孤儿证前往北京闯荡。没有身份证,没有任何技能的王永福根本找不到工作。他只能捡塑料瓶、扒垃圾,睡大街,时不时还要遭到警察的盘问和扣留。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去天安门看降旗,原本正激动万分的王永福突然被一名公安盘问,拿不出身份证的王永福不得不被带回了派出所,一直被询问到晚上11点。“都习惯了,想查就查。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自己感觉就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一样。”他回忆道。

王永福

每次王永福感到寸步难行,委屈无处发泄时,他就会一边忍着痛苦,一边给宝贝回家公益组织拨打电话询问他的情况,宝贝回家组织是他孤儿院的朋友推荐给他的寻亲组织。但每一次电话那边的回复都是“再等等”。找不到自己亲人一天,他就无法确认自己的身份,也就无法办理身份证,就永远是“黑户”,被隔离于一切正常生活之外。

年,王永福在北京火车站认识了一位大哥,看他可怜,大哥决定带他做“小红帽”,帮旅客搬行李,王永福的收入开始有了提高。虽然是黑户,一直游离于社会规则的夹缝之中,王永福却渴望与他人建立一切联系。在火车站虽靠当小红帽维持自己的生计,却会帮老奶奶免费扛行李;朋友有麻烦,他打不过也会强出头,说这是江湖义气;每半年,他还会去火车站门前的献血站献血。

“宝贝回家”

年3月,王永福终于等到了宝贝回家组织志愿者的电话,通过四川当地公安局和电视台,他终于找到位于四川崇州市王桥村的家。在阔别家乡18年后,王永福重新踏上故土。他发现,家里40年历史的破旧祖宅,门口蜿蜒的小路,起伏的坟包,一切都未曾改变,一切都那么熟悉。但是他心里念了18年的有关家乡的诗意般的记忆在一瞬间化为一溜烟儿被风吹散。他看着破烂的床,漏风的屋子,门口的一堆包装早已泛黄的垃圾,再抬眼看了父亲,才意识到独自守着这所破屋的父亲今年也56岁了。

王永福和父亲相聚

他原以为,母亲早年忍受不了家暴,离家出走,改嫁他人之后,这么多年,父亲会找一个新的老伴,却发现父亲依旧沉迷酗酒赌博。而王永福8岁那年之所以会坐上公交车,也是为了逃脱酒醉父亲的暴打。

“我就问我爸,我说爸,你怎么不房子整整啊?我爸给我来一句,就我自己了,整不整有什么用?”听完这句话,王永福抬头看了看父亲的白发,一句话也没有说。第二天早上天一亮,他就拿着家里的户口本去当地公安局办理了身份证。

父子团聚

这场长达18年的寻根之旅终于落下帷幕。王永福终于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也见到了自己的家人。可是下一步呢?

我问王永福之后打算怎么办,他笑说,“好好挣钱,把老家的破房子修一下。”顿了顿,他又说,“你想不想知道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什么时候?”

回到村中的王永福

“你说”。

“小时候,听到哪家有红白喜事,我就兴奋地跑去串门,凑热闹,然后饱餐一顿。喜事我就跟着吹拉弹唱;丧事我就帮忙擦逝者的身体,换衣服,跟大家一起坐着祷告,我爹也打不着我,那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冷暖人生《寻找的故事》3

制片人:裴天懿

视频编导/文:张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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