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证法师,年2月27日出生在台南市。法师出家以前以郭惠珍医师身份讲述之《学医与学佛》、《倾听恒河的歌唱》、《朝圣之旅》、及因罹患卵巢肿瘤而毅然于广轮精舍出家后讲述之《青莲飘香》、《画佛因缘》等一系列感人至深之佛法,经莲友恭录、法师饰文后在《明伦月刊》连载出书流通,深获海内外读者极大之回响。道证法师于年农历六月十九,观世音菩萨成道日,预知时至,正念分明,吉祥卧念佛生西。
前言
‘学医与学佛’一文,是郭惠珍医师(道证法师)在中国医药学院,为医王学社讲演,由李宜玲学长整理而成的讲辞。明伦月刊于一九八七年三月份,一七二期起,分五期连载。本文是郭医师的现身说法,她以行医者的实际经验,配以学佛者的慈悲胸怀,侃侃道出芸芸众生的苦痛与迷茫,可说是句句肺腑,字字血泪。凡拜读过本文的人,无不被她‘在行医路上,认真行医;在学佛路上,认真学佛。’的精神所感动。故而一再影印本文,争相传阅。美国蔡荣坤居士,在洛杉矶阅读明伦,有感于郭医师精神的伟大,特别回国倡印‘学医与学佛’一文,莲友得知,亦争相随喜。‘德不孤,必有邻’。当郭医师知道海内外有许许多多的人,与她心灵相通时,她一定会更坚强的把一切的苦痛化为向道的力量吧!
编者谨识
再版序言
郭医师悲悯的胸怀,对佛法奉持的真诚,以及字字句句所透露‘生老病死谁替得,酸甜苦辣自承当’的人生况味,犹如清夜梵唱,流荡盘旋在每一位有缘者的心海中—一番检束身心,一番菩提更生!
此所以自去年,蔡荣坤居士倡印‘学医与学佛’一书后,不数月,一万五千本便流通一空之故。而其后函索、助印之议,仍如雪片不绝,今又有马来西亚答□□吧辖佛教会,来信倡印,并将在当地,广为流怖,以此因缘,‘学医与学佛’再版付印。
至于郭医师生病的消急,在本书收录的‘学医与学佛外一章’中,已有详细的报导。她将自己罹病的原因,归于‘深厚的业障’,并引经文叙道:‘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及‘由贪嗔痴发身口意,作诸恶业无量无边,若此恶业有体相者,尽虚空界,不能容受。’郭医师言道,她只有无尽的忏侮。
世事回头入道坚,北邙路上,人人不免,而八苦交煎,刻刻未停。郭医师以其年青光华的生命,受到无常的侵扰,这在在都是一种启示,许多的莲友无不因之密自捡点,自我策励。但愿读者透过‘学医与学佛’的真实故事,与郭医师本人生命的递变,更加庄严自己的慧命。
编者谨识
日落之歌(郭医师每日临睡自励)
最后的一口气
让我竭诚歌咏阿弥陀佛
最后的一卡力
让我奋臂画接引金手
最后的一滴彩
愿凝聚成弥陀慈眸
最后的一串泪
愿汇入他因久侍倾注的泪洋
最后的一心跳
愿与他大慈大悲共振
最后的血脉
愿尽奔流入弥陀愿海
朝夕澎湃四十八愿壮丽伟大的浪潮
吞尽融化一切苦痛………
吞尽融化一切无奈………
最后的一抹微笑
愿化入弥陀的微笑
化入那永恒召唤,无尽奥妙的微笑
最后的呼吸
愿纳入弥陀的鼻息
成极乐国土涌自光明,奏百千种乐的陈阵清风
—愿与一切念佛人共勉—
学医与学佛
各位老师、各位学长,每当我站在台上的时候,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实在是应该坐在一个角落的地方,或者甚至是坐在门外的地方,来聆听师长的教诲,末学所知十分有限,站在讲台,只有深觉惭愧。贵社社长,为我选了个叫‘学医与学佛’的题目,这也很让我觉得为难,因为末学‘学医’只是皮毛而已,‘学佛’也只是探头罢了。在这里,只敢说是抛砖引玉,请各位老师、各位学长能够好好的来指导我,以便让我今后谋求改进。
末学是学医的,所以就‘学医与学拂’来探讨,在人生的历程当中,我们凡夫总是比较喜欢卖瓜说瓜甜,如果今天是学教育的、当老师的人,他站在台上,或许要说:‘佛陀是最伟大的教育家,他好像叩钟一样,叩之以小则小鸣,叩之以大则大鸣。循循善诱,因材施教。’如果今天是企业家王永庆学佛,他站在这台上,或许要说:‘佛陀是最伟大的企业家,每天用很智慧的方法,赚了很多的功德法财。’如果是农夫的话,他或许要说:‘佛陀是一个伟大的耕作家,他以信心为种子,以智慧为耕犁,以大悲水灌溉,结出智慧菩提的果子来。’如果从事保险业的话,他可能要说:‘佛陀是一个最伟大的保险事业家,他开了一家尽虚空、遍法界的大保险公司,让众生能够免得六道轮回。’我们是学医的人,难免也要贴金一下,说:‘佛陀是最伟大的医王、最伟大的医学院教授,佛陀在鹿野苑的初转*轮,是史上最美的医学演讲。’我们觉得很庆幸,就是能够在学医的道路上学佛,能够在学佛的道路上学医。事实上,这是一条不可分割的路啊!在这里,我想先提出来,一位在日本念佛的人,他是一个钉木屐的工匠,他过去曾为非作歹,也曾听过法师演讲,但是他听不懂,有一次法师教了‘南无阿弥陀佛’,这个净土法门的时候,他听懂了,回家以后,每次在钉木屐的时候,他就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每钉一根钉子,就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就这样子,他写了一些诗句在木屐的木片中,有人把它收集起来。当我在值班的夜晚里,身心疲惫的时候,有一天突然看到他这样的诗句,他说:‘好极了!娑婆的种种,家业的营运,一变而为极乐的庄严。奇妙啊!难以思议,南无阿弥陀佛是何种的良药!南无阿弥陀佛是何等的仙丹!’‘让我换个国土,在这浮世时。’看起来是一些很简单的句子,却令我深深感动,尤其‘让我换个国土,在这浮世时’。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一个纷乱的娑婆世界,大家在学校里面,或许还没有感觉到,医院的时候,面对生死挣扎的场面,在内心能换个国土吗?真的能够内心换个境界,换个国土的人,那就要像他这个样子,把‘南无阿弥陀佛’,把佛法贯彻在他的生活当中。我们学医的人,难道不能像这一位钉木屐的木匠一样?难道我们不能把佛法一句‘南无阿弥陀佛’的庄严,贯彻到我们学医、行医的生活中吗?
在学医的时候,有一位郑尚武教授,他‘当’学生‘当’得很厉害,我们班上一起上课九十几位同学,‘当’掉了七十几位。大家补考得不胜其烦,但是他却讲了一句话,他说:‘我不能随便放走医学院的一个学生;如果我随便放走医学院的一个学生,那么以后不知道要杀死多少人,我们的关系是“师生”,息息相关,荣辱与共。’当时,我觉得老师相当的啰嗦,到今天才确实的感觉到这条道路是一条很难走的道路。如果你在学校学习念书的时候不想混混,而真的想要好好来念的话,这一个学习的过程也是很艰辛的。以后出了校门,真的扛起了这个行医的包袱的时候,那更是非常的艰辛。同仁常常开玩笑的说:‘八字不够差还不能够当医生。’你必须要有那种吃不像吃,睡不像睡的命,才能当得起医师。有一位行医三十年的老医师,突然间暴跳如雷、怒不可支的对我说:‘为什么从早到晚都没有一个人跟我讲一句快乐的话呢?’当时我还小,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觉得不以为然,深深认为这不是一个学医的人,不是一个行医的人会讲出来的话,可是当我走了这么一段路再回首,我发现如果中间没有穿插佛法力量的时候,我们难免要讲出这句话!你看看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今天早上发现身体健康、精神饱满,医院里头去找医师,给医师鼓励鼓励,并且说个笑话给他听一听。甚至以后,你会发现连你的朋友,他不在生病的时候绝不会跟你联络;一定是有病的时候,才会打‘帮我看看吧!我哪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做了个肝功能检查,请你帮我看一看!’不是生病的时候,他不会想到你;生病的时候,他才会想到你。我们‘天生’从早到晚就是要听这一些,总是他在家里已经忍无可忍,痛不可支的时候,才来找你诉苦一番。我们的病历一开头就是记载‘主要的诉苦’—‘主要的埋怨’是什么?每一个人来了,就是埋怨,我们生来就是要听埋怨的人,要是没有随时听埋怨话的心理准备,那是不可能做这个行业的。本人从小生长在一个医生的家庭,接触到的一些长辈,也大部分都是医师,其中也有很多的良医,不只是名利当中的‘名医’或是‘利医’而已,他们在一生中也是像平常人所说的:社会地位很高,做得轰轰烈烈,可是到他们老的时候,却一样的跟他们所看的病人,犯了同样的病,直接从病床旁边,躺上病床。我们的路比任何人都近,我们直接从病床旁边,躺到病床上去,而且也跟其他人一样,在恐惧、痛苦中结束生命。这是我眼睁睁看到的许多例子,就像最近刚刚医院的医师,开刀开了一半,结果中风了,他不晓得他要中风了,事先一点也没有防范,二十年来没有一点血压的记录。我们每天都会板著面孔跟病人说:‘你需要治疗!你要好好的检查。’但是自己呢?前几天我们的主治大夫问我们说:‘你知道你的白血球平常多少吗?’大家都答不上。‘医院工作了多少年,你不晓得自己的白血球是多少?’天天给病人测白血球,却不知道自己的白血球是多少,有时候,站在这个岗位站久了以后,总是以为我是一个医生,他是一个病人,好像是与病隔离的;其实,我们也跟他们一样,完全就是一个平凡生死的众生,我们应该从这里面来学习什么呢?在学校念书的时候,教授曾经至诚告诉我们:‘你用功读书,本身就是一种爱心,就是一种慈悲,因为你不晓得你今天所念的书,以后要用在什么人身上,也许你今天所学的知识,将来用于你最亲爱的母亲,也许你所学的知识,用于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人。但是你以一种平等的慈悲心来念它,这就是“训练”。’这也就是我们学佛的人在学中的必要认识。你想到,万一你没有念好,以后半夜来个急诊,你看不懂,误了人家的性命,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要怎么样来补偿?怎么样来赎这个罪过?这是我们医生压力很大的地方,那件衣服穿在身上是很好用、很威风的;但是,事实上它的背后是很辛酸的。有时候我也庆幸,我们在学医的内容当中,我们念病理,我们念其他的内、外、妇、儿……种种的科别,这里面所讲的众生种种痛苦,就是一切佛经中的注脚,可以说是给佛经的‘苦谛’作注解。当我们细细的去思考它,里面所讲的每一条,从神经系统、心脏、血管系统,一样一样的你念下来,会发现我们所学的东西,样样不离佛法。自己在平常读书的时候更加体会,我们有比别人更好的运气,我们念组织学、念生理学,在念组织学的时候,电子显微镜显示告诉我们,细胞膜上有孔,后来又发现,孔上又有膜。是因为以前显微镜倍数不够,所以没有办法看得出来这个膜上的孔,我想这个里头,恐怕孔中有膜,膜中又有孔。我们如果再念一个葡萄糖的分子,要从一个细胞外面,送到细胞里头,那简直跟我们要去莲因寺一样,要在校门口集合,然后还要坐计程车到车站,到了车站点点人数,还要换个车子,还要上山下山,就这样子,进去还有知客师引导。你发现一个葡萄糖分子进到一个细胞里头,就跟这种情形一样。所以,当我们在念华严经的时候,应该比其他科系的人更容易了解到‘一尘中有尘数刹,一一刹有难思佛,一一佛处众会中,我见恒演菩提行’的伟大。念一念‘在一毛孔中转大*轮’的句子,就觉得很有意思。现在佛陀不晓得教我的红血球那一种法呢?大家念一念,好好的思惟一下。佛陀在古时候就讲过我们的身体有好多、好多的虫啊!当我们念了生理,念了这些医学以后,发现说像我们白血球的运动、变形虫的运动,它一下子在血管里头,一下子钻到血管外头,那里有问题,它就奔赴那里的召唤跑过去了。这些佛陀在二千多年以前就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每每念了这些的时候,不禁法喜充满,这是何等的大智慧啊!他老人家不需要抬一个显微镜,不需要搬一个电子显微镜,他不需要拿一个天文望远镜就可以说:‘有世界如盘形,有世界如洄复形。’我们应该比其他科系的同学更容易了解因缘性空的道理,而容易去练习作不净观。我们上解剖的时候,一个人的眼睛、鼻子、头发都还在,可是他的呼吸没有了,一切都停了,本来你可以跟他握握手、谈谈话的,但是,现在你看著他竟然无语以对。再把他一样一样的割开,发现人在哪里呢!我在哪里呢?我们应该由这种分析上慢慢的来思考一下,进而体会心经上所讲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的道理。以前在老师讲到净色根的时候,曾经回想到我们在念‘神经’的时候,讲到‘痛觉’,或是其他的感觉传导,说穿了,只不过是细胞内外的一些钠离子、钾离子出出入入电位改变,一些化学物质传送而已。它出它入然后又大概各自回去,就是这样,那就是平常我们所执著的‘痛’或是我们平常所执著的触觉、欢悦或是痛苦啊!从这些里头,一样一样的来回想,才发现,其实佛陀老早就把这些医学的道理说得很清楚了,只是我们现在用不同的文字、不同的叙述来看而已!在念书的时候,这样的念过来,以后到临床,就如此的用上去。
每天早上就像社长所说的:‘快乐的一天从早课开始’,我想我们学社的同学,都是‘快乐的一天从早课开始’啊!每天清晨我在楼下就听到楼上传来,学社学长们念得很嘹亮的‘南无阿弥陀佛’,然后大家发下了‘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的四弘誓愿。每天早上我也一样,跟佛开了一些支票,很多都是空头支票啊!就这么样子的开一开,佛经也天天念,不懂也念,但愿书念千遍,其义自现。后来,发现这都用上来了,最近才慢慢的又体会到《大势至菩萨念佛圆通章》里头所讲‘十二如来相继一劫,其最后佛名超日月光,彼佛教我念佛三昧’。医院去以后,我发现不仅是‘十二如来在一劫当中’,我发现每天都有好多的如来,敲了我诊察室的门,进来告诉我苦、集、灭、道的道理,来教我念佛,来提醒我要提起这一念佛号,免堕生死轮迥。其实啊,这种心境在行医以后,慢慢慢慢的才有所体会。本来学佛学得很散漫,在过去总是觉得念一句阿弥陀佛,这是很简单的,五逆十恶念个十句都能够往生,这有什么难呢?哎呀!像我这个样子,决定没有问题!行医以后,每天那么多尊的‘如来’来演戏教我,演出了这种念佛的困难性,才叫我整个心境改变了,不敢再轻忽,也才发现到佛菩萨是何等的慈悲!如来为我,如此倍尝辛酸!当我到肿瘤科以后,更加的体会到佛菩萨在教导众生的时候的那种心境。举个例来说:
有一次我看了一位子宫颈癌的病人(这是个子宫颈癌第二期的病人),第二期的子宫颈癌用放射线来治疗,可以说是效果很好,也没有什么合并症,应当是可以治得好的。所以,当我看了她以后,我很积极的给她安排治疗,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的儿子发生了车祸。此后,她就说家境有困难,她必须要把钱先移给她的儿子疗伤,她不能来治疗了!当时,我心里想:‘要是你错过了今日治疗的机会,等到有钱的时候你再来,那时候可能已经没有办法帮你治疗了!’所以,随即筹了一笔钱,晚上下班后,跟我室友,两个人找到她家去拜访她,劝她来做治疗。当时,她坐在她家的门口翘了一只脚,斜著眼看我,也许她想:‘怎么有这种医生,这么噜嗦!可能‘生意’不好,晚上还跑到我家来,不知道有什么企图呢?’。因为她一直没有来接受治疗,我怎么样的劝她,怎么样的告诉她严重性,病人说:‘我不很严重啊!我只不过是阴道有点出血而已。’她认为她不怎么严重,可是凭我们学了几年的医学,可以料到她以后会非常的严重,这种痛苦是超过她所能忍受的,所以才跑到她家里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劝她说:‘你有困难,没有关系,治疗的费用,我先帮你准备好,你放心的来治疗。’但她很不在乎,好像这件事情跟她不相干一样,当时我记得,我的室友江姐相当愤慨!回来以后,我痛自忏悔了一番,在那种时侯,内心非常的痛苦,我才发现到原来我跟这个子官颈癌的病人,害的是完全一样的病!多久以来,无始劫以来,佛陀眼看著我得那么重的病,伸著手一直要拉我,甚至于所有的治疗费用都帮我准备好了,但我一直不肯接受治疗,至今流浪生死,备受众苦。从自己这种心境去体会,从碰了这么一个大钉子后,回来真的痛自忏侮一番;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个病人凭什么要来相信我,我又没有修持,长得也不像一个好人的样子,她看了我,难免要怀疑啊!为什么?你凭什么要帮我出钱,要叫我去治疗?到底为什么要在夜晚来拜访我?你有什么企图呢?她不能够相信。有时候,我们在这个娑婆世界里面互相猜忌、互相怀疑,习惯了以后,我们不能够相信任何的好事,我们不敢相信阿弥陀佛老早老早为我们苦心设计了一个极乐世界,在那边等待我们,每天每天在那里等待我们,伸著手,准备接引我们到那里去,我们已经失去了这种相信的能力了,在这段时间,我才慢慢体会到,佛说净土法门是难信之法。在医院里几乎每一位病人来告诉我一个不一样的故事,告诉我一段不一样的法,来提醒我们念佛;用一种不同的角度,一种不同的激励方法来教我们念佛,这时候才发现到:原来每一个众生,都是我们上求佛道,下化众生的物件,他来教我们怎么样往上求佛道,怎么样往下度众生,就好像观世音菩萨所拿的杨柳枝一样,杨柳枝心是向上的、坚实的,但是它的枝条是柔软的、向下的,我们在学习当中,必须要同时学得杨柳这种坚硬的枝心向上,以及这种柔软的枝条向下。医院里,我都注意倾听病人的诉说,他们不是来向我们埋怨的,当我们换了一个角度的时候,当我们用一种学佛的心来学医,用学佛的心来行医的时候,这一切使医生繁复的东西,似乎都变了!慢慢才体会到所谓的‘平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有一位八十岁乳癌的老太太,她虽已开过刀,但是治疗尚未完全,这个肿瘤又复发了。当她来就医时,我准备为她做放射治疗,但她说:‘哎哟!医院治疗好麻烦哦!坐车又会晕车’,所以,她就不愿意来治疗。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又来了,这时她的手已肿起来,肿得没有办法移动,每当搬动她的手时,她那种叫声既苍老又凄厉,叫得我们心痛万分。因为她从来不敢移开她的手,所以在腋下长了很多的蛆,我要为她换药的时候,护士告诉我说:‘郭医师,没办法!我一定要戴口罩,否则受不了,那种肉体腐烂的味道!’这是一位八十岁的老人,难道她没有当新娘的时候吗?难道她没有貌美年轻的时候吗?但是,有一天当她看到一条条的蛆从她腋下出来的时候,她又将如何呢?如果这是我,我又将如何呢?
还有另外一位乳癌的病人,她来的时候,也是开完刀以后复发,在胸壁上长了二颗小结节,劝她治疗,她觉得自己又穷,治疗又麻烦,就延迟治疗,后来这个癌烂掉了,烂到整个胸壁都穿过去,成一个窟窿,下面的肺随著呼吸一鼓一鼓,一胀一缩的,都清晰可见,脓水不断流出来,她住在员林,员林的很多外科诊所,不方便为她换药,所以她每天从员林坐著车子,医院,为的就是换这个伤口的药,由于她家境不好,所以没有办法住院,只好天天如此来来往往,想不麻烦也不可得,为了维持她伤口的干净,我们每天给她换二次的药,第一次换了以后,医院里面或走或站,走走、站站、躺躺(躺在门口)等待下午换第二次药。这样子,足足有一年的时间,有时候连吃便当的钱也没有,有时候有钱有便当却吃不下,直到她去世的前几天才没办法来,她去世后,她的女儿打‘我的母亲在去世前想要见你一面。’那天晚上,还记得是一个下雨寒冷的晚上,我搭著车子到员林她家里去看她,为她念佛,望著窗外凄冷的风雨,心想:这么一个老人家,她忍受癌侵蚀骨头的痛苦,每天独自坐著这趟车来来往往,一年中七百多趟,她何尝不希望她的儿女来陪陪她呢?但她儿女不去赚钱,谁给她钱换药呢?回想一年中她从来不敢看她的伤口,只看我的脸孔表情猜测伤口状况,所以虽然我心很痛,但都露出笑容一边说故事或念佛,她便放心一些,直到有一天,当换药的时候,恰有一个人突然跑进来,从她旁边经过,那人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就是叫了这么一声,使她回去几天几夜哭得睡不著觉。当我到她家里的时候,一看是一座土墙房子,一口棺木摆在中间,家徒四壁,连我带去一个袋子都没有地方放,几个儿孙在旁喧闹,就这样子,这就是一个女人的一生!一个女人,年轻的时候辛辛苦苦养儿育女,到最后呢?胸前一个大窟窿,加上一口棺木,这也就是一个凡人的一生。
有一个二十七岁的男性,是一个鼻咽癌的病人,三月的时候,医院里来看我,那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淋巴腺,在耳朵下面,但是他的症状:流鼻血、头痛、鼻塞,摸到那个淋巴结,我心裹就知道不妙了!当时,由于不了解他的个性,不敢一口告诉他:‘你得的是癌症,你要来治疗。’只敢说:‘你的病很严重,但可以治疗,你要赶快来治疗。’但是,他回家后,心想:‘我还可以上班,又刚刚结婚,也没有什么大不舒服,偶尔流个鼻血,鼻子塞塞的跟感冒没有什么两样。’他不听我们的话,我又写信去给他,并且打电话给他,他还是不肯来。后来他才告诉我,当时,他心里面想:‘这个医生真是爱嫌钱,连我们不要去治疗,都还打电话、写信来催。’过了三个月~~六月的时候,他到急诊室来,并请广播找我去看他,我初一看,认不得是三月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人。这个肿瘤已经压迫得使他呼吸困难、吞咽困难,他才来,为什么这么迟呢?当时实在很为这迟延感到婉惜和痛苦!才二十七岁,刚刚结婚,他的太太才嫁给他就要做寡妇,我看到她那种忧愁的面孔,内心感到非常沉痛。为什么他不能相信呢?然而,再想想,我何尝不是跟他一样呢?我们只不过多学了几年的医,能够发现,能够提前晓得他三个月以后的变化;而他自己却对三个月以后的变化一无所知。其实明天将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一无所知,对未来充满错误的寄望,以致一再迟延,后来虽然尽力治疗,肿瘤能够缩小一些,可是却已无能挽回他的生命。因为最好的时机已错过了,癌又蔓衍到肺部,每一呼吸都是痛苦的喘息。当时我教他念佛,他一直非常后悔当时不听我的话,我告诉他说:‘你不听我的话,已经吃了一个大亏,今天我教你念佛,你再不听,就要再吃一个更大的亏啊!’他说他知道了,一直到他出加护病房,病危要送回家的时候,他拿著一串念珠,还不停的念。这一切,不禁让我热泪夺眶而出,我们就一定要到这种程度吗?我们就不能提早一点觉悟吗?
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也是鼻咽癌的病人,她的耳朵后长了一个淋巴结,越来越大,越来越痛苦,她的母亲说:‘我从乡下用脚踏车载著她,不知载往何处去医治?’茫然无依,后来切片检查,确定是癌才来作放射治疗。作放射治疗并无特殊感觉,但放射治疗到一个相当大的剂量时候,皮肤及照射部位黏膜会发生反应,这只是一个暂时的现象,大概一、二个星期之后就可以痊愈,但是这种痛苦,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来说,已经是大得无法承担,她告诉我说:‘喝生奶的时候像刀子割喉咙一样,几天几夜喝不下一点东西。’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这么大的压力与恐惧,常使她瞪直了眼睛,呆呆地躺在床上。由于观察病人的痛苦,听他们细诉,我才明白原来饿*、地狱的苦,不是像我原来所想像—‘是佛怕人做坏事讲来吓人的。’也才深信佛是真语者、实语者。她的母亲看著她,跪在床边掉眼泪,甚至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守望著她,我们念佛守护自己的一颗心如果有慈母守护病儿一般,还怕不成功吗?当她拿著镜子看到自己的时候,惨叫了一声说:‘要吓死人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我每天上班都会经过北平板鸭、脆皮烤鸭的地方,看见那一头头挂在那边烤得焦黑的鸭子倒吊著,仿佛听见病人沙哑痛苦的呼唤:‘郭医师,我喉咙好痛!吞不下任何食物。’我也感受到烤鸭的呼唤—我的内心跟看到病人是一样的难过!‘菩萨畏因,凡夫畏果’我们怎么晓得,今天我们加在板鸭上的,来日不是这样的加在自己的身上呢?这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这应该生龙活虎的年纪啊!但是她皮肤变色时是想回家而不敢回家,怕大家看到她的样子害怕,有谁能够料得到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她会发生这样子的悲剧呢?现在她的肿瘤已经全消了,但是她的经历却深铭我心,这种痛苦使她念佛,她和她妈妈也发心皈依,受五戒了,当我为她们讲解杀生戒时,她的妈妈流著眼泪说,一直到她看见女儿在生死边缘的挣扎,皮肤焦烂的苦,她才了解过去杀鸡时,刀子加给鸡脖子的痛苦。佛菩萨教人念佛的方法有很多,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你什么时候教她念佛呢?就在她吞不下任何食物的时候,就在这脱皮痛苦难忍的时候,就是念佛的时候吧!但为什么一定要等如此千般受苦才是时候呢?
还有另一位鼻咽癌患者,我们中国人的鼻咽癌是世界第一位的。他的肿瘤很大、烂穿了皮肉,颈总动脉都可以看得见,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脸都已经歪了,可是,难得的是这个病人,在这个时候,他总算想通了,能够开始念佛,看著佛像,拿著念珠。开始的时候,他来治疗,治疗了一半,先是他的丈母娘去世,中断治疗,后来他的儿子又发生车祸死了,就这样子,财产几丧尽,他没有办法继续治疗,一直让这个肿瘤扩散蔓延,到来的时候,我们几乎预计他没有办法活超过十天了,颈动脉大血管破裂,血流得一蹋糊涂,在这个时候,我们教他念佛,没有想到,他真的能够把持住这一句佛号,一句又一句地念,他的声带已经受到了肿瘤的破坏,念佛已经不能够念出声音来,他用沙哑的声音告诉我说:‘我在这里修身养性,我在这里反省我一生所作所为、什么事做错了,我很想去做一些善事,当我好起来的时候,请你带我到寺庙去。’我心里很难过,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等到这一天,才想到‘我要去做善事,我要去寺庙?’那天早上他的血压降低休克,我是怀著一种帮他助念、送他往生的心情在旁边为他助念,没有想到,他真的拿著念珠,一念再念,我告诉他说:‘你天天想要行善,我告诉你最好行善的方法,你在床上在这个最重要的关头,念阿弥陀佛,只要你自己能够成就,净化内心,完成自觉生命,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一种榜样,只要你能够振作给所有痛苦中的人一种鼓励,你就是做最大的善事。’他真的一句又一句的念,我忍不住去拿了照相机把他拍起来,没有想到,他一直念一直念,血压却回升了!我还没有给他用任何升血压的药,他的血压却回升了!不多久,他告诉我说他要站起来,先前,他告诉我说他每天念三千句,我说:‘你的情况这么严重,念三千句怎么够呢?起码要念一万句,因为不念佛,也都在胡思乱想。’他说:‘要念那么多吗?’他觉得困难,因为,他有时候会昏过去,会昏迷不醒,然后又醒过来。又念念,就这样子,过了几天,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说:‘我一天已经念到一万了!’请问大家,我们平常身体健康、精神饱满的人,每天有没有这样的用功来念呢?我们一定要等到这种力不从心的时候吗?当我们像他一样痛苦的时候,有没有像他这种忍耐力来念佛呢?还记得上次吴聪龙老师在讲课的时候,特别提到:若静坐的时候,念佛有十分的工夫,亦即念得一百句是一百句,没有一句打失;念得一万句是一万句,没有一句打失,才是十分的工夫。静坐中有十分的工夫,动中只有一分;动中有十分的工夫,睡梦中只有一分;睡梦中有十分,病中只有一分;病中有十分,临命终只有一分,我们有多少的工夫能够来经历这种生死的考验呢?我看著他的时候,陪著他念佛,念到我泪流满面,想到佛在《地藏经》里面咐嘱地藏菩萨的话:‘勿令众生堕于恶道中一日一夜。’看著他人也看著自己,在这个六道轮回中生死流转,不知要到几时?而佛菩萨他那么慈悲地,甚至不忍心让我们堕到恶道中一日一夜,辗转反覆,一劝再劝,诚如灵山寺佛堂上题的对联:
‘累吾化身八千次
为汝说法四九年’
若不觉悟,我们怎么能够对得起他呢?我感觉到我给他四个字—阿弥陀佛,而他却以这种血淋淋的生死挣扎来教我!
有另外一个鼻咽癌的女病人,也是才二、三十岁而已,她来的时候,肿瘤已经很大,压迫两侧颈部,呼吸也已经有点困难了,这个病人在往生前一段时间,就发心吃素求生极乐了!当她很痛苦的时候,握著我的手告诉我说:‘郭医师,如果没有希望了,我希望阿弥陀佛能够早点带我走。’医院住院,而来本院作放射治疗,有一天早上,我去上班的时候,加护病房广播叫我,我才知道半夜里医院里,呼吸困难,(因肿瘤压迫呼吸道)医院来急救,作气管切开术。而气管插管急救无效,早上就断气,血压、心跳也都测不到了,家属在办离院手续!加护病房的小姐找我上去,我一看,人已经断气了,那时候内心感到很难过,在耳边跟她说:‘你在短短的生命中,已经经历了那么大的痛苦,在这个时候,请你提起正念跟我来念佛。’因佛昔本誓:‘若有众生欲生我国至心信乐,乃至十念,若不生者不取正觉’,此时唯愿佛慈悲摄受。我在旁边一句又一句的念,没有想到,她竟然泪流满面,当时,我把加护病房的护士请过来,告诉她们说:‘佛法所说的‘人在呼吸停止以后,‘八识’还没有离开’,为她念佛的时候,她还掉下眼泪,我跟她说话,她也一直一直的掉眼泪,说她已经去世了嘛,八识没有离去!’我们千万要善时一个临终的人,我们千万要善时一个所谓‘死掉的人’,医院去,大家都有机会到加护病房去值班,甚至一天会送走好几个人,请记得,我们千万不要为了怕家属责备,抱著一种‘作秀’、‘做给人看,保护我自己,免得被你告’的那种心情来做急救;除非我们真的怀著一种‘我要把你救活’的诚恳心情,我们才好来做这件事。千万不能心里觉得:‘哎呀!他实在没有希望了,但如果我不按例行公式做个样子给人家看看就不行’。我每次都会记得她流下来的眼泪,希望大家也能够记得!
有一个口腔癌的病人,他的癌就长在靠近嘴唇的地方,做过治疗以后,肿瘤消退了,可是嘴角跟面颊却破了一个洞,必须要从肩膀,割一块肉上来补。我想医学院高年级同学念整型外科,都曾读到这种FLAP。他还很年轻,胸部还刺青,想当然是个‘不可一世’的人,但是在这种生老病死的折磨当中,他说:‘当我闻到自己嘴巴发出来的味道时,你叫我怎么能够吃得下饭呢?’本来他是一个坏孩子,家里都不要他了,可是得了这个病以后,他却发心学乖了!他说:‘我感受到这种因果报应,我是活该!’所以,在治疗过程中,他非常热心帮助其他的病人,有年纪大上不了台子的,他就抱著人家上上下下,怀著一种惭愧、忏悔的心境,他的癌历经放射治疗及手术,终于治疗好了!我们很庆幸他在这种痛苦的教训当中,能够忏悔,能够改过,有时候我们想想,自己恐怕还没有这种勇气呢!当第一次手术后,第二次手术前,由于面部尚未整型完好,他坐在诊祭室外面的时候,有些小孩甚至看到他拔腿就跑,但是他却勇敢承担下这种果报,而且发心来改,这是一种很了不起的典范,也许当我们得了那样的病,要做那样的手术时,我们还没有像他那种勇气来承担呢!
当深入了解一个众生的苦楚,倾听他们夜晚的呻吟时,才会体认到佛为什么要一再一再的来说这个‘苦’字,佛法并不是悲观的,佛已经用他的大智慧眼睛,看到我们所受的种种的苦,所以,他才不惜大家责备他的悲观,来说这些法,为的是叫我们不再吃这样的苦头,但是;能够不吃苦头,而能够修行的‘一等马’,到底有多少呢?
在我值班室的隔壁住著一位年老的病人,从他的脸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一个相当有学问修养的人,据说他以前是北平的大学教授,年纪,有的人说他九十二岁,有的人说他八十八岁,到这把年纪,却得了这个痴呆症躺在床上,他是我病人‘隔壁床的病人’,每天我进去的时候,从来没看他张开过眼睛,大、小便不能控制,就泡在这个屎尿堆里面,过去曾经是一位有学问、有地位的教授,今天却躺在这个屎尿堆中,不省人事,也没有家属来照顾他,每天我进去病房的时候,就在他耳朵边喊著:‘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总是把他叫一叫,摇一摇。这天,他竟然很出乎意料之外的,念了二声的阿弥陀佛,而且他奋斗著合掌,他想要念,但是那二声过后,我却没有再听到第三声的佛号,大家想想看,这就是‘老’啊!想要合掌念一句的佛,想要奋斗出一句的阿弥陀佛,都这么难,我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他的意愿,却听不见那个声音,原来,老来念一句佛是娑婆世界的大难事啊!也许我们有一天也一样的当了一个大学的教授,但是,却难免有一天包著尿布躺在床上,在屎尿堆里面,奋斗一句阿弥陀佛而不可得!想想现在实在应该加紧用功啊!
另有一个肺癌的老病人,他五岁时父死,八岁时母亡,孤苦伶仃,活到八十岁,他每天躺在床上,想要叫他吃个饭,真是天大的困难,费了九生二虎之力才能帮他刷个牙,他就这么躺在那里,他不是不能动,是不愿再动,决心要死,他不愿起来小便,他也不愿意起来大便,替他洗牙齿,他跟我说:‘要死了,还刷牙做什么?’唉!有时候我们不晓得应该怎么办?在这个时候,实在是一些困难的考验,怎么样的下化众生呢?怎么样的上求佛道?当我们自己度化不了自己的时候,就会碰到很多情形,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样的来帮助他人呢?事实上,我跟我们的病人一样,患的都是同样的病啊!
还有一位老人家,额头上长了一个癌,侵犯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我们现在不是上肿瘤科的课,我们不说他是怎样的病理,我们得想想啊!如果这是我的话,我要怎么样的过活啊?
一个舌癌的年轻女孩子,她的癌是从舌头长到下巴去,肿得非常大!当时是大出血,来到急诊室,后来给她做治疗以后,肿瘤渐渐消退了;可是,却在嘴巴、口腔,跟下颚的地方,造成一个相通的廔管,吃东西就从这个下巴漏出来,所以每次都会有一些残留的脏东西在那里,这个脓啊,是滴滴答答的流,我记得每一次我站在她旁边给她换药,脚上都要被蚊虫叮了很多很多的疱疱,因为她的房间,根本不可能维持干净,这些脓啊!血啊!就是不断的流出来,后来她伸著手摸著下巴的时候,竟然是一条一条白白的虫子,在她的嘴巴里面,她瘦得不成人形,站起来都摇摇晃晃,却常常奋斗著要爬出去自杀。有一天早上,我们在新民商工那边找到她,,她奋斗著要出去自杀,只二十出头的人,她的孩子非常的小,在旁边叫著妈妈,就这样子的结束了她的生命,在那个时候,她念佛念佛,阿弥陀佛的声音念得那样颤颤抖抖。
有一个口腔癌的病人,肿瘤长得非常大,为什么口腔癌总是长得那么大,才要来看呢?这个人站在远远离十几步的地方里,就可以闻到他发出来的臭味了,他是要来住院的,可是一进到病房里头,另外那一个病人却一直吐,一直吐啊!跑出去了!他的心理大受伤害,拒绝治疗就回去了。我每次看到这些的时候,再回想到经典所讲的,我们在造口业的时候要特别注意,有时候我们随随便便的讲一句话,大家要注意一个‘因小果大’的道理啊!我相信佛陀所说的都是真的。地狱里面一切抽肠挫斩、拔舌耕犁,这些痛苦都是真的,果报不可思议,所以,我们要很小心很小心,在身语意业上多做检讨,不要等到有一天我们这么痛苦的时候,才发现到我们实在是无法承担啊!
舌癌的病,经常都是起源于舌头穿过下巴长到外面来,又开了花,又长上去。饿*道众生佛经描述腹大如鼓,咽如针孔,我们不必到饿*道去看,也不必说这个没有人看得到,我天天都看得到啊!‘吞不下去’、‘咽如针孔’,这些都是病人跟我说的话,他说:‘郭医师,我喝水的时候像火烧一样。’我才猛然惊觉到这是佛经里头所讲的,形容吃到东西以后,嘴巴就出猛火烧,把这东西,变成焦炭,记住,深信因果。
有一个鼻咽癌蔓延到淋巴腺的病人,以前只是一个很小很小,要仔细摸才摸得到的一个肿瘤,叫他治疗,他也信不过;等到他再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大了,变开花的肿瘤,这个时候已经很难治疗了。我想一个学医的人,在教科书上都可以看到各式各样凄惨的照片,那时候只是抱著一种学习这是什么名字,什么名字,什么名字,什么病名的心情去看它,而这些人他们天天来对著我,天天来让我换药,每天来问我说:‘为什么越长越大呢?为什么越长越大呢?’
一个患皮肤癌的病人,这个病人其实已经活了一段很长的时间,这是复发以后的情形,他的治疗都已经做到极量了,没有办法再继续做下去了,以前的医生告诉他说:‘你这不能做了,你回去等待间好了!’他有时候在伤口烂得一蹋糊涂的时候,没有办法处理就会来换药。哎!他只是告诉我:‘我只有等时间了!’我们怎么样在这种时候把一句佛号告诉他呢?我们怎么样陪他们度过这种阴暗痛苦的时光呢?假使我们自己都不能过这种阴暗痛苦的时光,我们凭什么来帮助他们呢?
有一位口腔癌的病人—我希望大家都应该把他当做是佛菩萨给我们的示现,在心里多多的念佛,为他们回向,也感谢诸佛菩萨不惜种种的辛酸来教导我们,这是活生生的八大人觉经第一觉悟,这是触目惊心的经典。‘口腔癌’,这种病人其实是很多的,这种癌到最后多会穿孔,病人吃东西的时候,就从这面颊跑出来,我们每天为他洗,清洁这个伤口,把它弄干净,当这个消*的水,让他从嘴巴里漱一漱,再从伤口流出来的时候,你知道他那种已经瘦弱不堪的身体痛得发抖,这样的生活一天过一天,癌在口腔,没有伤到致命的器官,他不会马上就死掉,这种生活一天一天的煎熬下去,令人想到地狱‘千万亿劫,求出无期’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
当我把病人纱布拆开的时候,猛见这一颗已经挖掉的眼睛,不由得就回想到,当有人吃鱼的时候,伸著筷子就把这鱼的眼睛挖起来,请你回想这一幕,有一天这个挖掉一只眼睛的果报,假如回归到自己身上来就是像这样子。
由鼻孔到胃,插著一个鼻胃管,几乎是我们肿瘤科住院病人的特色,每个人都几乎没有办法吃东西,靠著这一条管子来维系生命,请问插著这一条管子,能够念佛的人有多少?偏偏这是四个人就有一个人得的毛病,现在我们的皮肤是平滑的,但是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变成这个样子,从经首‘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念起,每每念到‘生死炽然,苦恼无量,发大乘心,普济一切,愿代众生受无量苦,令诸众生毕竟大乐’,念到这里的时候,常常声音都会哽咽,回想到一幕一幕,回想到诸佛菩萨,不惜一切辛酸来教我这血淋淋的一幕一幕,我们怎么能够再蹉跎呢?看了这苦恼的一幕,让我们来看看修行的法喜:
忏公师父坐在这个莲花上,他说:‘啊!在这个山上拜佛的时候,那种禅悦啊!那一种法喜啊!’他老人家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正在说著这些话。每当看到的时候,就感觉到一种禅悦、一种法喜和修行人的力量,他的表达不需要拿出画笔,也不需要搬出钢琴,或者小提琴,他本身只坐在那裹,就有这种意味,这是最伟大的艺术了!当把自己内心的疾病医好的时候,再显现出来的安祥、庄严。每每想到当我们有一次去打佛七,大家盘腿,坐了二个小时,腿麻得一蹋糊涂,痛苦难忍的时候,师父在上面说:‘大家到这儿来拜佛要学佛面,应安详、微笑,怎么个个愁眉苦脸?咬牙切齿啊?’从这个打坐的痛苦当中,我们可以自己有个警觉,当有一天我们像前面所看那些人,那样苦恼的时候,我们怎么样的忍下去?我们免不了要咬牙切齿,要愁眉苦脸,哪里能够有佛面的安祥、微笑呢?
我们再来看看这是雪公老师在往生前几天去放生拍的照片,老人家何等的自在啊!大家前面看到的,多是年纪轻轻的就一蹋糊涂,有谁能够在九十七岁的时候,还能够登上讲台去跟大家说法,尽了他最后最后的一口气,来告诉我们念佛要怎样的‘净念相继’,朽木跟神木的差别就在这里。不修行的凡夫是苦苦恼恼的;修行的大德是何等的自在!大家再看一眼雪公老师,回想回想老人家在慈光图书馆怎么样的来教导我们。
再瞻仰广钦老和尚圆寂前二天教弟子念佛时候的神情,大家看他老人家还是目光炯炯,他们下了多大的功夫呢?跟我们悠悠忽忽过日子是大不相同的,不一样的播种,不一样的耕耘,有不一样的结果。好好的再看一眼老和尚,好一个‘没来没去,没事情’的潇洒,大家比一比就知道了,你选择那一样呢?同样的是一个人,为什么人家能够那样清净庄严,能够在要走的时候,自知时至,心不颠倒?而为什么我们要苦苦恼恼的恐惧挣扎?当我们以佛堂里面拜佛、诵经、医院上班的时候,总会有新的感受,在医院里面照顾病人(带著这种拜佛的心情去看病人)每一位病人都应把他当作是佛菩萨来教育我们的,每一个病人都告诉我们经典里头的意义(用不同的方法),因为我们是这么一个愚痴,贪嗔痴充满的凡夫,所以佛陀不得不用各种的善巧方便,由于我们又是这么的健忘,念了几句以后就忘掉,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惊心触目的痛苦来提醒我们提起念佛,精进念佛的道念。学习以拜佛的心情去看病—在《普贤行愿品》里头讲到说:‘诸供养中,法供养最,所谓如说修行供养,利益众生供养,摄受众生供养,代众生苦供养,勤修善根供养,不舍菩萨业供养,不离菩提心供养。’在我们从事这个行医修行当中,我们也要充满这种供养的心情,用我们供养佛菩萨的虔诚,行愿品里头又教我们要恭敬承事一切众生、如敬父母,如奉师长及阿罗汉,乃至如来,等无有异。于诸病苦为作良医,于失道者示其正路,于暗夜中为作光明,于贫穷者令得伏藏,菩萨如是平等饶益一切众生。’医院里头,或其他地方的时候,都应该牢牢的记得这些话。不晓得那一尊佛菩萨在那一天找上你的门来,总是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我们怀著这种心情,‘如敬父母,如奉师长及阿罗汉,乃至如来,等无有异’的心情。
其实这是我个人自行忏侮的话,在这里讲实在也是很惭愧,因为我觉得大家的修持都比我还好,每天总是一大早,就有人在楼上念佛,拜八十八佛,在那里礼佛忏悔修行,大家这个年纪就会这样子做,想当年我都还在睡大觉、做大梦。一直到现在,到医院里头去,常看到这个生死挣扎的痛苦,回过头来才想要快马加鞭向各位看齐,希望大家能够好好的把握在学校的时间好好的修学,以后才有这种力量来帮助别人,你要负担如来的家业啊!
阿弥陀佛!
郭惠珍医师生病时,血书慈云忏主净土文,与台中莲社结缘。
‘学医与学佛’外一章
郭惠瑛寄自美国威斯康辛州
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
今夜清风明月下
我仍在园中种满莲花
敬爱的莲友们:
莫忧我花几时开
回首快将己花植
再度接到《明伦月刊》学长的越洋电话,要我写一篇文章,作为‘学医与学佛’的尾声。原因是许多善心人士因为看了家姊郭惠珍医师这篇讲辞之后,深受感动,有的向《明伦月刊》打听郭医师的消息,有的甚至要捐款帮助她行医……因此,《明伦月刊》希望能藉此文向大家致意并做个交待。
※ ※ ※
是早该写这篇文章感谢所有关怀家姊、关心众生慧命的师长、莲友们了,然而每当这感激之情宣泄之时,总是自惭形秽,不敢付诸笔端,更不敢公诸于世。此刻,更是千头万绪……好吧!就从这里说起吧!
四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忙碌得几乎整年都没有互通消息的家姊突然打电话来,第一句话便有板有眼的说:‘一心皈命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我想老姊想必又要提醒远在异乡的妹妹念佛吧!
‘通知你一下,末学要往生了!’
‘你看到阿弥陀佛要来接你了吗?’
‘还没,可是有其他的信号。’
‘什么信号?’
‘一个肿瘤—是卵巢癌,很大,一般来说不会超过六个月……’她讲话的口气俨然是一位肿瘤科医师在向病人的家属说明病情,一点儿也不像一个癌症病人自己的陈述。
我怔了一下,说:‘菩萨,还有许多众生需要您度哩!’
‘虚空界尽、众生界尽、众生业尽、众生烦恼尽,我愿乃尽,而虚空界乃至烦恼不可尽故,我此愿亦无有尽。’
‘可是,你有把握吗?’
‘虽然尚未一心不乱,但是信愿具足。往生与否,全凭信愿之有无。’
我心里想:她真是信愿具足了,阿弥陀佛一定会来接她的。对一个学佛的人而言,往生是一件最美妙不过的事了,我觉得此刻说一些留她的话都太俗气了。可是我还是问:‘那你还上班吗?’
‘唉!该去的我都去了,只是最近脚肿起来了,比较不方便……你放心!有人护持我念佛,照顾得很好……’
我心想:‘老姊啊!生这么大的病是唯一叫你休息一下的办法吗?!为了那三年肿瘤科医师的卖身契,谁叫你早点离开那日夜劳碌,与病、死纠缠博斗的地方,你都不肯的,现在,你终于要解脱了!’
‘好了,’她继续说:‘我打电话告诉你是要你也要早有心理准备,我看了太多人临死慌慌张张的……平常就要把死字挂在额头上,用功念佛!你好好做你该做的事吧!我临终通知你,你远在美国也赶不回来八小时之内帮我助念了!’
‘阿弥陀佛!’这是我唯一能说的话……
※ ※ ※
五月中旬,我回台湾看她,当时,我是打算回去助念的。
当我看到她时,我几乎忘了她生病的事,仍是像从前一样,两个人都笑得很夸张。
‘哈!我就知道你会跑回来!’这才提醒我为什么回台湾。
‘煞不免(当然要)回来看你的瑞相啊!每天诵弥陀经,念著莲池海会佛菩萨,莲池海会佛菩萨……一想到你就要是其中一尊了,就觉得好美哦!想到你就要到那*金为地的净土,与诸上善人聚会一处,便法喜充满!’
‘说真的,我从知道自己长一个肿瘤,心跳都没有多跳一下,我天天看这种病,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看得出她的心里真的没有为此起一点波澜。
家母这回也是意外的镇定,她常说:‘奇怪!我怎么烦恼不起来了?好像全交给了阿弥陀佛去处理就不担心了!’
我们母女三人常在一起念佛,家姊比较气虚时我们便采用‘轮念’的方式:家母念四句,我念四句,然后三人一起念四句。这样不但比较容易摄心,并且也较不容易累。念到法喜处,便‘欢喜相向’,露出会心的微笑。
有时候,家姊念佛念得‘欢喜踊跃’,从佛堂走出来,手舞足蹈地吟诵著日本‘妙好人’—才市的诗:
‘何其幸运,不死而往生。
生还净土。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促我去,
未死便去往生。
南无阿弥陀佛。’
这真是她心里的话!
然而,一个癌症病人难道真的没有痛苦吗?从小到大,家姊不知患过多少疑难杂症,考倒多少医生,或许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在长期与病苦的挣扎中,培养了她的忍耐力。对一个能负荷万斤的力士而言,百斤的重物,又算什么呢?但是,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念,诚如她写给家人的信中说的:‘佛力加持,肿瘤是有的,但找不到生病的人、受苦的人。我也觉得很奇怪,一般人都会很苦,可是我很自在,说真的,人多半是吓死、烦恼死、负重死,我万缘放下,轻松自在。’
家姊并没有接受传统的治疗,她只是一心求往生,但是为了安慰关心她的人,她吃一点中药,并用小麦草灌肠。看她灌,好似一点都不痛苦,灌进去后,为了使小麦草汁彻底清洗肠子,她还得倒立十来分钟。我也常和她一起倒立,表示‘同事’(四摄法之一)。她让我觉得灌肠是一件很轻松有趣的事。有一次,我想‘同事’得彻底一点,便也试著灌肠,才知,那真是冷汗直流,一分钟都很难忍住的。然而,她却告诉我,她每次都利用灌肠后到厕所的路上练习念很慢很慢的佛号,学习安—详、自—在,到了厕所后还要‘常愿众生,弃贪嗔痴、蠲除罪法’。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他诸如肿瘤本身的痛、断食的苦,便不消说了。她这样的实践佛法,难怪她看起来不像病人,也难怪那肿痛会奇迹似地缩小。
有许多关心家姊的人向我打听她的情形,我常常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于是我请教有智慧的她。
她毫不考虑,又手舞足蹈地说:
‘即使明天是世界未日
今夜清风明月下
我仍在园中种满莲花……’
我很满意这个答覆,可是我怕有人要追根究底,于是,我又问:‘如果问起你的病情呢?’
‘如果,是学佛很久的人问起,你就说—很苦—痛苦的挣扎,警惕他们,让他们好好用功!’她看看我,确定我听懂了,又接著说:‘如果,是初学佛的,或是还没学佛的问起,你就说佛力加被,有好很多了,增强他们对佛法的信心。’
这两个说法都是事实,就看我们怎么去看它了!
※ ※ ※
走笔至此,能说的也只是些感谢的话而已了,感谢日日夜夜关心家姊的亲友们,感谢为家姊念佛回向、拜山祈求的师父们、莲友们,医院里示现病苦为家姊现身说法的菩萨们,感谢指导我们学佛的师长与善知识,感谢佛菩萨慈悲……在与家姊相聚的三个月中,我从未见过她为病痛哭过,却屡见她感激的泪……
觉得很抱歉的是,每当大家问起家姊身在何处,我总是不便奉告,或只是说她在一个阿弥陀佛变化所作的地方,实在是不敢劳师动众去探望她,一方面也为了顾及家姊的道业与病情……特此致歉。相信只要大家恳切念佛,必能心心相印,感应道交。
最后,录下家姊在以前住处黑板上的留言,与各位共勉:‘
即使明天是世界未日
今夜清风明月下
我仍在园中种满莲花
敬爱的莲友们:
莫忧我花几时开
回首快将己花植’
光明佛坛
已有4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