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荟萃
李元馨治疗急重症验案精选(二)
虞胜清辑录
名老中医李元馨先生遗像
恩师李元馨先生,字文炳,号大勉,江西临川博溪村人。生于公元年,卒于公元年,享年九十一岁。祖父圃孙,精于歧*之术,著名于抚州。先生早年丧父,从祖父习医,尽得其传。悬壶赣东六十余载,医术高明,学验俱丰,誉驰四方,遐迩同钦,为江西省当代著名中医之一。
兹辑录李元馨先生医论选萃,以飨读者。
[续前]见第期年1月12日星期二李元馨治疗急重症验案精选(一)
三、擅长攻下不拘一格
先生师承先祖之术,推崇子和之说,认为“良工之治病,先治其实,后治其虚;惟庸工之治病,纯补其虚,不敢治实。”其时,当地医界曾一度盛行好补之风,每遇急重病症或临危之际,医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动辄施补,以为万全之计,殊不知补药“误人不见其迹”。故先生从临床出发,推崇张子和“贵流不贵滞”之说,擅长攻下。然先生应用下法,又不拘泥一格,墨守子和;而视其寒热虚实、阴阳挟杂、在上在下,决定寒下、热下、寒热互投,或以补求通等等,常救人于一发千钧之时。
例五暑厥案
抗日战争时期,先生悬壶黎川(编者注:现属江西省抚州巿)。曾医治患者张某,身躯魁梧,素体健康,缘夏月下乡中暑,发热汗出。某医臆其久别归家,必有房劳,诊为挟阴伤寒。嘱服黑锡丹,遂生变端:手足逆冷,斜视,不省人事,面目俱赤,唇红齿槁,腹胀便秘,舌绛,苔黑而干。抱薪救火,更助烈焰上炎之威,致成液涸痰生、风动肢厥之危。釜底抽薪、急下存阴,诚为治本救危上策。然承气汤病人家属不敢与服,为救燃眉之急,先生予安宫牛*丸一粒,得开窍宁心之效,神态转清,能够动作。复拟犀角地*汤加*连、石膏、知母、银花、连翘等,气营两清,症状续减;惟大便艰行,发热未退。此阳明热结未开,火无下泄之路,再拟前方加大*、芒硝,开结泻火,遂竟全功。
按:本病初起为中暑常见之症。前医因臆测患者久别归家,必有房劳,而认为挟阴伤寒,误用温补香燥,药症相反,遂生肢厥神昏、腹胀便秘、舌绛苔干*之危重变症。幸有救误之法,苦寒攻下,釜底抽薪,方得转危为安,故医家当以认症为先务。
例六冷癖案
张某,男,三旬余,正值农历六月,灼日炎炎,头戴皮帽,身穿棉衣,两腿间置一火笼,缩手不肯与诊。病历数月,恶寒无热,终无解时,非疟可知。前医叠进参附、理中之属,如石投水。先生出诊到其家,自诉非常怕冷,怠惰懒动,食欲大衰,稍食则胀,小腹如置冰、喜温熨,大便或秘、或质软量少而艰行。诊脉沉细,手足不温,为命门火衰,火不生土,土不胜湿,冷凝成癖。此冷癖之甚者,非以补火,难解冰凝;非以通下,难去腑浊。嘱每日服硫附丸三钱,空腹温开水送服,连服二日。药后下胶冻样大便甚多,小腹如冰感顿失,脱去皮帽棉衣,精神好转。后以香砂平胃散、附桂理中汤调治而康复。
按:本例命门火衰,水寒凝冰,浊积内停,结成冷癖。前医治法当属无误,但此时单纯温补,虽可祛里寒,而冷积难去,故参附、理中力不及彀。而硫附丸中附子补火助阳,硫*壮阳通便,以补求通,共成温补肾阳、攻下冷积之功,颇为得法。然硫*终属有*之品,多作外用,内服中病则止,不可尽剂。得效后,辄以香砂平胃散、附桂理中剂调理,后学可师。
四、谨守病机出奇制胜
先生治病极力主张抓住病机,认为“知其要者,一言而终;不知其要,流散无穷。”尤其在内科急重症方面,强调细察病机,以利立法选药。因先生能抓住急重症的主要病机,又透彻药性,故治疗急重症药虽平淡,却常“出奇制性”。
例七痰热结胸案
上世纪四十年代,女性王某,时年三旬开外,久病数易名医诊治,罔获寸功,终于昏迷不醒,肢厥脉无,家人以为已故,欲蔑囤圈尸。然其夫扪其心窝尚有微微热气,适见先生从其家门路过,顿生一念,便急急出门请先生诊视。患者僵卧如尸,切脉推之至骨仍不能及,察舌质红干,苔*黑垢腻,触虚里似动非动,扪心窝微热,按脘腹实满。向其夫询知病史:便秘多日,续后胸脘胀闷,烦躁不安,拒进饮食。此乃痰热结胸,心神被蒙,故昏迷不醒;腑气不通,三焦气机窒塞,阳气内郁,故肢厥脉无。治宜宣通三焦为务,拟小陷胸汤加薤白、枳实、大*、芒硝等药。泻后神志渐清,厥回脉复,合家欢乐,庆贺再生之幸!
按:先生说:“病危若此,主诉不能,医者应沉着冷静,细致切脉察舌,按胸腹,问病史和治疗经过,曲证旁参,明辨病机,方能施治得法。临危惊慌,必然困惑;乱投补剂,反更误人性命。药无贵贱之分,投之得当,皆为良药,价廉之品同样能救人性命,切切不可轻视。”此乃有得之言。
例八瘴疟案
邬某某,男,十八岁,一九七二年五月二十七日初诊。因恶寒发热四日不退,血片检查诊为疟疾,医院。入院后体温高达41.3℃,神志不清,四肢抽搐,舌强语蹇,口角歪斜。经冬眠疗法治疗后,体温降至正常,但神志昏迷,抽搐不止,两目斜视,颈项强直,舌质红干,苔*黑而膩,脉弦滑且数。此乃肝经热盛风动,痰热蒙蔽心窍,病情危笃至极。姑拟泻火滋阴之*连、*芩、生地、玄参,息风止痉之钩藤、羚羊角、天麻、僵蚕、菊花,化痰开窍之胆南星、石菖蒲、天竹*图治,少量多次灌服。一剂后,抽搐渐止,呼唤能勉强睁开眼睛。前法既见效机,续投原方二剂,则左手足渐能移动,口张能言,但蹇涩不清,吞咽不利。此风痰未净之征,守原方出入,再进三剂。药后口齿清楚,右手足也能动弹,但手不能握,足不可任地,屈伸不便,皮肤干枯,肌肉瘦削。改投滋补肝肾、柔润养筋药物十余剂,步履矫健,活动自如,于7月1日痊愈出院。
按:本病属中医瘴疟范畴。西医诊为脑型疟疾,死亡率高,预后很差。本例病情危急,前医云:“难以挽救,危在旦夕。”先生明晰病机,抓住“火热”二字,透析神昏舌蹇、手足抽搐,是因火热至极生风、煎熬津液成痰、蒙藏心窍所致;热病后期,阴液己伤,筋失濡养,则四肢不用。投药首拟泻火滋阴、息风止痉、化痰开窍以祛其邪,续予滋补、柔润以扶其正。先生不为病名所束,重在“观其脉证,随证治之。”今虽有“青蒿素”等特效药,但从病机入手处方用药,难能可贵。
五、通常达变明审标本
先生临诊,非常重视标本。常举经云:“知标本者,万举万当;不知标本,是为妄行。”临床应用,既遵从“治病求本”的原则,又在标病甚急或标本俱重、可能危及患者生命时,采用“急则治其标”或“标本同治”的原则进行治疗,通常达变,不可执滞,否则“拘方治病病必殆”。下列两例咳喘病人均为肺肾同病之急重症,但标本缓急不同,先生明审标本,采用不同方法治疗,均获佳效。
例九咳喘案(肺心病合并心力衰竭)
王某,男,43岁,一九七一年十二月三十日初诊。哮喘多年,近又复发,痰鸣有声,喘息抬肩,半卧于床,动则气不得续,心悸不宁,口唇发绀,发热(38℃以上)不退,上半身大汗淋漓,手足厥冷。住院多日,经西药治疗,不仅未见显效,且病情日见危重,舌红略紫,脉浮散而数。肺肾同病、痰涎上涌则肺气不降,肾不摄纳则孤阳欲脱。急则标本并治,以图挽救。药用参茸黑锡丹镇纳浮阳以救急;参附蛤蚧温壮下元、纳气归肾以治本;苏子降气汤温化痰浊、降逆平喘以治标。药进二剂,病减大半,续投五剂,基本复原。
按:本例哮喘欲脱,西医诊为肺心病合并心力衰竭。哮喘初病在肺,久必及肾。《景岳全书》曰:“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根。”今病者大汗淋漓,脉浮数无根,是孤阳欲脱,急服参茸黑锡丹镇纳浮阳;再以参附配蛤蚧温壮下元、纳气归肾;痰涎上涌,肺中贮痰,又取苏子降气汤温化痰浊、降气平喘。因方药中的,故能化险为夷,诸症豁然。
例十咳喘案(肺心病合并心力衰竭)
罗某,男,61岁,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十一日初诊。咳喘宿疾,反复发作不己,近咳嗽气促加重,不得平卧,至晚尤甚。痰白量多,下肢浮肿,食欲减退,溲短,舌苔薄白,脉沉滑数。病为痰浊上壅、肺失肃降,宜“急则治其标”,化痰利湿、降气平喘。拟苏子降气汤去肉桂加葶苈子、防己。服药三剂,咳嗽大减,气喘见平,浮肿消退十之七八,守方再进三剂而瘥。
按:本例和王案一样,也属肺肾同病。但上例肾虚至甚,危及生命,治以扶正为主。本例标实为急,故从“一虚一实,还治其实”之明训,于苏子降气汤去温肾之肉桂,复加泻肺消痰平喘之葶苈子,痰浊得化,肺之肃降有权,水道通调,则喘止肿消。
(续完)
编辑王智慧校核李汇博总编审包克新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