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
肿瘤病人深夜提出拒绝明天的化疗，你会怎么办？
最近在朋友圈中看到一篇被同道转发上万次的热文，名为《夜班，大概是我们每个医务人员心中的痛》。确实，窗外是无尽的夜色，而病房里几十名病人的安危在你手中。随时随地来自护士的呼叫铃，意味着必须去快速处理突发的各种情况。除了带来一阵肾上腺素狂飙的心悸，还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你肩上的责任。然而，那一个寒冷的冬夜，来自D先生妻子的呼叫铃，却并没有使我心痛……
晚上的11点半，发生了意外——
D先生的妻子跟护士说，明天不想化疗了。
D先生是一名农村的泥水工，妻子是家庭妇女。他俩把女儿送进了大学，但D先生因为最近一月医院检查，发现了左侧肺部占位。怀着惴惴不安，他由妻女和兄弟陪着，慕名来到我院，住进了呼吸科病房。气管镜顺利地做完了，但病理结果的噩耗也随之而来：小细胞癌。进一步的PET/CT全身肿瘤断层检查更使这个不幸的家庭雪上加霜：左肺恶性肿瘤伴左肺门、纵隔多发淋巴结转移；多处骨骼转移。
虽然庆幸的是，D先生的不适在来到我院后迅速得到了确诊，但小细胞癌是一种神经内分泌肿瘤，倍增时间短、生长分数高，再加上全身转移，D先生的病情经我们评估已处于广泛期了。此时此刻，如果不接受治疗，肿瘤细胞将每分每秒生长、播散，只需几个月这条鲜活的生命就会被吞噬。但是，正因为小细胞癌恶性程度高，它对放化疗高度敏感。如果D先生能接受全身性化疗，那么他的生命可能得以一定延长。
病友说：伽马刀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治疗，能彻底消灭肿瘤？
面对这个不幸的结果，呼吸科主任胡教授和主治徐医生、李医生，以及我这个床位医生，给D先生和家属详尽地交代了病情，也提出了最适合他的治疗方案——化疗，这也是对抗病魔的唯一武器。但对于我们的方案，D先生的家属却有自己的想法。他兄弟的一位癌友说，伽马刀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治疗，他自己的肿瘤就被彻底消灭了，只是伽马刀的价格更高。但是D先生家属觉得，为了救命，再贵也要试一试。于是，我们再三地向他们解释，伽马刀只能针对局部的肿瘤，并不适合D先生的病情；对于广泛期的小细胞肺癌，只要体力情况允许，化疗才是D先生唯一的选择。最终，他的家属被我们说动了，在化疗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拟定于第二天化疗。
但就在那个晚上的11点半，发生了意外——
D先生的妻子跟护士说，明天不想化疗了。
接到护士的呼叫，我立马来到护士台。满面愁容的她一见到我，顿时眼中泛起了泪光，身子软软地靠在墙上。我扶着她来到办公室，在难得清静的办公室里坐了下来。以往和她的见面都是她在病床边坐着，而我们站着；抑或是我们坐在电脑桌前，她俯身询问。这是第一次，我和她像朋友一样，促膝而谈。
——为什么不想化疗了呢？
——……
——是不相信我们吗？
——不是不是，我知道你们是为我老公好，和我们说了那么多。我也是想让他化疗的。但我一个农村女人，不懂的，也做不了主啊。
——那就不治毛病了？
——没有，是我老公的哥哥，他叫我该花钱的时候就要花，不是说伽马刀能把毛病治好嘛，而这里医生说只能化疗，还不一定能治好。医院试试看吧！虽然贵，但倾家荡产也要救他的命啊。我不让他去的话，怕是说我不舍得花钱哩……
“我的心很累，很沉。我们所学到的教科书、指南都是死的，而病人的意愿、在我们看来不可理喻的思维模式、风俗习惯却是活生生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明天先不用药，先回去休息。而我，则和配置中心沟通后，撤销了第二天的化疗药物。回到漆黑的值班室，我的心很累，很沉。我们所学到的教科书、指南都是死的，而病人的意愿、在我们看来不可理喻的道德风俗却是活生生的。生命是病人的，日子是家属的，站在他们的角度看，他们的选择值得尊重。我把D家属的这一决定发在了治疗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