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西海鲜市场，老何的海鲜摊位已经经营了十多年。零售批发，宰杀加工，全靠老何唱主角。因为戴手套工作不方便，他喜欢轻装上阵赤手干活。四季轮回岁月更替，老何一双赤手早已练成了“铁手”，一手刀工也越发精湛。刮鳞、去内脏、剔骨、切片，一把银刀上下翻飞，刀法娴熟如行云流水。“铁手何”的名声越来越响，他摊位上的海鲜生意也越来越兴隆。
这天，老何如往常一样在案板前忙活，一不小心左手中指被鱼刺扎了一下。不过这十几年的生意下来，被鱼刺、蟹钳或是虾枪戳到手是常有的事情，过几天自然就会好。这时一个负责大酒楼采购的老客户挑好了几只龙虾，老何简单用水冲了冲伤口，就赶紧前去招呼。
第二天早晨起来，老何感觉伤口隐隐作痛，看了看还稍微有点红肿。不过相似的情景在老何这十余载生活中早已司空见惯，他没放在心上，照常开始了一天的生意。
忙忙碌碌又过了两三个星期，老何都快忘记伤口的事情了。有一天干活的时候，老何左手被打挺的鱼撞了一下，突然觉得手指头痛得厉害；仔细一看，还是上次戳破的地方，红肿愈发明显了。旁边收钱的妻子看到了，医院看看，老何一叠声说不用，心想他可是有名的“铁手何”，鱼刺医院的，大不了吃点药总归会好的。收了摊之后，老何在回家路上去药店买了盒“头孢”。
断断续续地吃光了一盒药，老何发现伤口还没有好转的意思，手指头肿得像腊肠，手掌也像加了酵母的面团一样“发”了起来，整个左手回不过弯也抓不了鱼。作为一个和海鲜打了十几年交道的人，手被扎伤没有百次也有几十次了，每次都是几天就好，这次怎么就这么凶呢？老何搞不明白。眼看着家里的“顶梁柱”要顶不住了，妻子也慌了，医院看病。
医生看了老何的手，说肿得太厉害了，需要“切开减压”，给他做了左侧掌面肿胀处切开，放出了一些白色脓液，还开给他几种抗生素让回去吃。手术当天，老何感觉手没有之前绷得那么厉害了，但是过了两天又开始和之前一样痛了，吃了药也没有好转，饶是真的铁手也受不了了。
“这样下去，手不会烂掉吧！”“我在网上看到新闻，有人也是弄鱼被扎了，后来说是很厉害的细菌感染了，最后截了肢才保住命呢！”“对对我也看到了，那人一条胳膊都黑了！”，亲戚朋友七嘴八舌的议论，让老何一家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和担忧之中，妻子医院的大门。
“效果不太好啊，估计不是一般的感染”，医生皱了皱着眉头，“医院看看吧”。老何看医生的表情，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大医院？医院看病我都抓瞎，医院我肯定更是哪也找不着啊。”县城地界小，说来这个医生也在老何家买过几次海鲜，不算熟人也算认识。医生打了几个电话帮他问了下，向他推荐了同事医院感染病科，说是进修期间见过那边成功处理了不少疑难复杂的感染。于是，心急火燎的老何妻子开车带老何赶来上海，到了医院，幸运地挂上了感染病科潘珏教授的最后一个号。
此时距离老何被鱼刺扎伤，已经过去快5个月了。当时扎破的那个小伤口已经化了脓，整个手指头肿得像腊肠一样，手掌也是肿得老厚，皮肤绷得很痛。
难受得唉声叹气的老何举着受伤的左手进了诊室——手举得高一点，胀痛的感觉会稍微好一点——刚说了一句“鱼刺扎了一下”，潘珏教授就秒懂了：“哎，怎么又来了一个！”
原来，医院感染病科经常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复杂的皮肤软组织感染的患者，少见病原体的感染在这里似乎也成了“常见病”。科里已经诊治了几例和老何类似的病人，都是发生在鱼虾刺伤之后的慢性感染，他们的罪魁祸首都指向一种慢性、低*力的病原体——非结核分枝杆菌（NTM）。
潘教授耐心对老何解释说，他很可能是水产品刺伤后继发了非结核分枝杆菌的感染；和一般的皮肤感染大不相同，这种菌对一般的药物都很耐药，所以老何前前后后用了很多药也不见好；但是这种菌*力并不强，所以老何即使局部感染已经很严重，但仍然没有发热头痛等等全身症状；当然也不排除有多重病原体混合感染的可能，目前需要先住院，尽早明确感染的病原体，再做针对性的治疗；至于亲戚说的截了肢才保住命的网上病例，那人感染的应该是比较凶险的“创伤弧菌”，也是来源于水产品的一种细菌，不过和老何这个感染应该不是一回事。
老何听得半懂不懂，不过他没想到折腾了自己这么久的大难题，到潘教授这里看了一眼就有了方向，感觉吃了一颗“定心丸”，赶紧办理了住院。
住进感染科病房后，医生在第一时间采集了老何手指伤口处的脓液，送检了最先进的病原基因检测技术，迅速锁定了方向——海分枝杆菌，正是之前考虑的非结核分枝杆菌中的一种。
面对着老何一家的满脸困惑和担忧，潘教授给他们解释道：这种菌在淡水、海水中普遍存在，可以从皮肤破损处侵入、引起感染，像老何这样被水产刺伤就是典型的感染方式；由于病理变化是“肉芽肿形成”，而更多的人是在清理鱼缸的时候被感染，所以这个病又有个名字叫“鱼缸肉芽肿”；这个菌*力不高，所以症状明显的患者不多，算是个少见的感染，老何的情况属于“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这种感染一般都是慢性的：加重也慢、好转也慢，普通抗感染药物都基本无效；不过我们科有专门针对这类少见病原体的亚专科，之前也收治过不少类似的情况，治疗效果大部分都还比较好，无需太紧张。
老何一家还是听得半懂不懂，不过他们总结出了中心思想——这回确诊了，手指头有救了。
针对这种少见病原体的治疗，感染病科团队已是驾轻就熟，科室非结核分枝杆菌亚专科团队汇聚临床医生、临床药师以及微生物学专家，他们对最新国际的指南、最新的文献及药敏试验进行汇总讨论后，制定出了针对老何的、最优的多药联合方案；考虑老何的中指肿胀明显，炎症已深入骨髓，单纯药物治疗可能不够，医生又迅速为其安排了骨科会诊和手术，进行彻底清创引流和黏连松解手术，术后病理和病原检测也都进一步印证了海分枝杆菌的感染。
诊断有了，方案有了，老何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每天口服药、伤口局部换药，还有高压氧治疗三管齐下，可是等待效果的过程却令人煎熬。老何整天盯着自己仍然腊肠一样的手指头，盘算着何时能重振“铁手”江湖。医生安慰他：术后消肿也需要时间，而且非结核分枝杆菌感染的疗程都比较长，一般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果然，过完第一周，每天的查房都会听到老何报告的好消息：纱布上的渗液少了；手掌没那么“紧”了；指头好像变瘦了……之前少言寡语的老何，开始经常操着他做生意的大嗓门跟病友传授他处理海鲜的独家绝活。考虑到用药时间长，医生同意老何带药回家治疗，定期回来门诊复查。
两个月之后，老何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在潘教授门诊门口响起，和初诊时的唉声叹气已经判若两人。原来，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原来的伤口和缝线的痕迹像是刻在手上的勋章，也让他“铁手何”的称号更加名副其实。老何说，他的海鲜摊位已经重新开始营业了，只是现在干活必戴手套，“铁手何”已经变身“手套何”了。
类似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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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作为一枚资深吃货，老叶对鳜鱼情有独钟。去年12月份，老叶在菜场精心挑选了一条鳜鱼，在清洗时却不小心被它背鳍上的尖刺刺伤了手指。当时只觉得隐隐的疼痛，没太在意，不料几天后整个手掌都肿了起来。老叶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辗转找到医院感染病科胡必杰教授。胡教授考虑可能是鱼刺伤后的慢性感染，给他取了深部的脓液进行了培养，明确是非结核分枝杆菌感染。幸运的是，尽管老叶手背和手臂都有点红肿，但针对性的抗感染治疗效果不错，躲过了手术这一劫。经过半年多的用药，老叶的手掌已经恢复如初，又可以游刃有余地烹制自己喜欢的饭菜了。#
02
今年46岁的老高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几天前，酷爱海钓的老高在钓鱼时不慎被鱼钩剌伤，右手臂感觉有点红肿麻木，当晚就发起了高烧，不光呕吐、大汗淋漓，右手臂的肿胀眼看着越来越厉害。家人赶紧把他送到了急诊，医生确诊老高为“骨筋膜综合症伴感染性休克”，立刻给做了“右上肢骨筋膜切开减压”手术，术后老高被转入重症监护室，同时感染的组织化验出了“创伤弧菌”。医生告知老高家属，创伤弧菌是一种致死致残率极高的凶猛细菌，被称为海洋中的“无形杀手”，创伤弧菌在健康人中的发病率极低，但由于老高有乙肝肝硬化，对创伤弧菌的抵抗力明显降低。由于老高右手臂组织坏死严重，后来不得已做了截肢手术。医生提醒
1、处理海鲜有风险，“铁手”也需戴手套清理水产产品时，需谨慎小心，建议佩戴手套；皮肤有伤口或破损时，应避免伤口接触水或水产品。2、伤后不能“马大哈”，恰当处理防恶化如果被水产刺伤，需采用碘伏或氯己定溶液浸泡消*，保持伤口清洁干燥，如有异物需及时取出，若刺入异物较深或伤口处出现红肿热痛，继发感染时，医院诊治。已发生感染的患者，不同病情、不同表现、不同伤期需专科医生综合分析，分别对待，针对性药物治疗或清创处理。建议患者不要盲目自行用药、自行清创或草药外敷。3、NTM广泛在，治疗还需有耐心海分枝杆菌广泛存存在于淡水、海水等水体中，尤其常见于静止的水体如鱼缸、未经氯消*的游泳池，年发病率约4/10万，多见于渔民、水产业从业者及游泳爱好者。被淡水或海水水产扎伤，或破损的皮肤伤口等接触淡水、海水均有可能发生感染。海分枝杆菌皮肤和软组织感染的治疗需要2-4种药物联合抗感染治疗，疗程暂无统一标准，中位治疗时间约3.5个月，具体情况根据病灶严重程度、范围大小、侵袭深度、宿主免疫状态而变；不少文献建议在皮损成功愈合后再抗感染2个月，对于并发骨髓炎的患者，建议联合外科清创治疗。4、中奖概率虽然低，创伤弧菌需警惕创伤弧菌可导致人体出现严重甚至致命性的感染，但在健康人中发病率低，因此即使不幸被海产品刺伤，也不必过分恐慌；但如果存在肝硬化、酗酒、血色病、器官移植状态，糖尿病、肾功能衰竭、肿瘤放化疗、糖皮质激素/免疫抑制剂治疗、脾切除术后、AIDS等易感因素时，感染风险会大大增加。创伤弧菌感染途径主要有2条。一是通过生吃或食用未完全煮熟的海产品，如龙虾、蛤、蚌、鱼、刺身等，寄生在海产品中的创伤弧菌通过消化系统进入人体。二是因破损皮肤接触到污染的海水或海产品导致感染。因此海鲜最好还是熟吃，破损皮肤不要接触海鲜或海水。如怀疑创伤弧菌感染时，医院诊治！作者：刘海霞*英男
审核：胡必杰潘珏
图文整理：陈小小*英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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