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培静
编者按:王培静先生与我的老家是邻村,虽然不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但骨头里一起生在大山,喝着家乡水长大的情感,总让人挥之不去。从山旮旯里从*走出大山,他带着家乡的朴实和勤劳,用大山赋予的智慧,成为中国著名*旅作家,他回到老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亲任文学社首任名誉社长,成立了“敬贤文学社”,为家乡的孩子播撒了一片希望的种子。现在我把王培静先生的10篇入选中、高考试卷的作品分享在这里,以飨读者。
——滑溜
作家简介:
王培静,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小小说组织联盟副主席,北京小小说沙龙会长。年《谁不愿做只飞翔的鸟》获冰心图书奖,散文《父母心》获第五届冰心散文奖,年获第七届金麻雀奖,获中国年度四届微型小说一等奖。作品共七十多次在*内外获奖。被授予“当代小小说新36星座”、“当代百家”等称号。
有百余篇作品被《小说选刊》《读者》等报刊选载。作品被译成英、日等国外文字。作品《**》《一碗泉》等分别入选安徽、广东、江西、浙江、江苏、山东等全国二十多个省市五十多所中高中的高考模拟试卷和课外阅读试题。出版有作品集21部。
长吻的魔力
宋阳买早餐回来,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宁静像个小猫似的倦在那儿睡的正香。他坐在床边仔细地端详着妻子,目光里满是柔情。宁静慢慢挣开眼睛,见宋阳盯着她看,不好意思地问: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不认识啊。
宋阳刮了下她的鼻子,怎么,还害羞。我觉得我老婆越来越好看了。
宁静说,去你的吧,你是想讨我高兴,让我平常对你儿子好一点是不是?
宋阳说,是,也不是,我说的可是实话。来,我侍候你们娘俩个起床,医院。
吃完早饭,宋阳去洗碗,宁静开始打扮自己。宁静一边化妆嘴里一边哼着歌。等两人收拾利索,刚准备出门,突然宋阳的手机响了。
接完电话,宋阳满含歉意地对宁静说,太对不起你了,老婆,刚才是支队刘*委打来的电话,市*府边上的华威宾馆着火了,已去了五辆消防车……
我真是倒霉透了,医院检查身体,人家都是成双成对,就我一个没有人陪。医生、护士看我的眼光都不一样,好象我肚里的孩子不明不白,不知从哪儿来似的。
火情就是命令,虽然*委说,赵副队长带队去了,但作为支队长,我还是放心不下。老婆,你就再委屈一回,下次我一定陪你去。
他边说边走回了屋里。当从卧室出来时,他已换上了*装,手里还抱着老婆的外套。他走到妻子跟前,温和的说,来,亲爱的,穿上外衣,咱们一起出门。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嘴上这样说,心里是能理解我的。
听了宋阳的话语,宁静脸上的怒气消下去了一大半,乖乖的配合丈夫穿上外套,依在丈夫的怀里不肯离开。宋阳用眼光偷偷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双手既小心又用力的把宁静抱住,宁静开始还有些拒绝,慢慢就接受了这个长长的吻。当两人结束这个几乎使人窒息的长吻后,宁静娇嗔着说,讨厌,谁容许你亲我的。
宋阳笑着说,今天我这个吻可不是一般的吻,给你体内注入了神力,请你相信,今天你走到哪里,哪里都会有人帮助你、让着你的。
我才不信你的话哪,宁静说。
你回来再说,看看我说的话是不是灵验?
两人手拉手出了门,向路边走去打车,他们还没招手,一辆车从后边过来,轻轻地停在了他们面前。宁静还有些纳闷,司机师傅已经笑着走下了车,拉开另一边的车门,请宁静上了车。
宋阳嘱咐道,别着急,路上小心。司机师傅说,您就放心吧。
看着载有妻子的出租车走远,宋阳又打了一辆出租车,向相反的方向走了。
宁静坐的那辆车开车的是个女司机,一上车她关切地问这问那,几个月了?一切都正常吧?没事多活动,要开心,注意营养,定期检查……一路上,说的宁静心里热呼呼的。下车时,司机不要车费,宁静坚持给,司机说没零钱找,只收了十元钱。下地铁台阶时,一个小姑娘原是向上走的,两人错过后,她回头看了一眼,接着转身又走了下来,对宁静说,阿姨,我来扶你吧。她一口一个不用,不用。但小姑娘还是固执地架住了她的胳膊。
上了地铁,没有空座,宁静刚站稳,一个小伙子站了起来,对她说,你坐这儿吧。她有些不好意思,说,您坐吧。这时离她近一点的一位中年人也站了起来,笑着对她说,您坐这儿吧,我马上到站了。她说了声谢谢坐了下来。她注意到了,实际上地铁运行了好几站,那位中年人也没有下车。她心想,真像宋阳说的,他的吻起了作用?今天净遇上好人了。
医院,挂号、检查、拿药,一排队,她后边的人就会主动对她前边的人说,让她排前边吧。她怎么说不用也没用,大家都让着她。回来时她在路上停了一下,一个老大爷走上来问她,闺女,你需要什么帮助吗?她忙说,大爷,不用,谢谢你。去医院这一趟,来回都出奇地顺利。
刚到家门,宋阳也打车回来了。他没有回单位,是直接从火场回来的。脸都没来得及抺一把。一见面,俩人同时说出了一句话,你没事吧。说完俩人眼里都盈满了泪水。
进了家门,宋阳关切地问,路上有没有人帮助你?
你怎么知道路上有人会帮助我?宁静反问。
我那个吻的神力我还不知道?
瞎吹吧你。虽然这样说,宁静还是满足的笑了。
趁宁静不注意,宋阳偷偷从宁静外套上拿下了别在上面的那个纸条。那个纸条上写着两句话:我是一名消防战士,因有火情去救火了,请您替我照顾她,谢谢。
注:
一碗泉
我当兵的这地方叫“一碗泉”,离罗布泊只有五公里。
这里一年只刮一场风,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听说头些年离营房不远还有几棵胡杨,这几年大旱少雨,慢慢都死掉了。现在,这里最可敬的生命是骆驼草,它的生命力似乎比胡杨还顽强,无论多热的天,多大的风,它总是顽强地吐着绿意,悲壮地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一碗泉在哪里呢?”我不止一次地向老兵们打听,想去看看那一汪圣水。但老兵们都只是笑笑说:“在你的心里呀。”
来到这里,我才知道什么叫艰苦。有时候,一班岗站下来,脚下的沙能埋到膝盖,摘下帽子一抖,就是一捧沙。风大时,一出屋门,就是一嘴沙,沙粒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刚来时,我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好几次跑到离营区几里远的地方,望着家乡的方向,高声呼喊:“爹、娘,我想你们,这儿不是人呆的地方,儿子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你们都很难说了。”但每次哭完后还得擦干眼泪再回营地,不敢把这种情绪显露出来,生怕战友们笑话。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的心思被营长知道了,要找我谈话。我心里忐忑不安,因为我还从来没有跟这么大的官谈过话,然而营长并没有批评我,而是给我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原先,有一个南方新兵,是个城市兵,来这儿后,看到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满眼是无尽的荒凉,‘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风吹石头跑,太阳如灯照;吃水贵如油,米饭沙里捞’。他受不了,做梦都在呼吸着家乡湿润的空气。他曾天真地制定了这样一个计划:趁晚上出去上厕所,跑出这个*地方,找个有铁路的地方搭火车回家去。终于等到了一个好天气,那天晚上,跟他想的一样,月光很亮,沙漠里一点风都没有,他兴奋异常。等战友们都熟睡后,他悄悄起来装着上厕所的样子,出门后观察了一下四周,跳出围墙,消失在茫茫沙海中……”
“后来呢?”我迫不及待的问。
“后来,”营长继续讲,“他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等四天后战友们找到他时,他已脱水了,只剩最后一口气。战友们给他喂了水,把他抬回了营地。帮他捡回了一条命。
“再后来呢?”
“再后来,”营长满含深情的说,“那个南方兵被救后,曾无数次对战友们讲起他在沙漠里奄奄一息时的情景:‘我倒下后,觉得身边有眼碗口大的清泉,那泉水清澈见底,可我怎么也够不着它。有一刻我睁开了眼睛,努力聚起了一点力气,想站起来,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但我就是觉得有那汪泉水一直在陪着我,我就肯定能活下来……后来我多次到我晕倒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是连绵的沙丘、炽热的阳光和热空气哄哄的火响,哪有什么清泉,被我当成清泉的原来是一株小小的骆驼草!’”营长说完,目光落在了身边一株骆驼草上,一株很小很小的骆驼草,但绿得生机勃勃。
我很想知道那个南方兵是谁,他后来去了哪里,但营长没有说。
后来我才知道,营长讲的那个南方兵就是他自己!
经历那次冒险之后,营长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到现在已经十六年了。战士们都记得他的名言:“再贫瘠,再艰苦,这也是我们祖国的土地,没有男子汉精神的人不配守在这里!”
再后来我知道了,我们这儿原本是没有地名的,“一碗泉”这个诗意的名字是我们营长的杰作。我终于明白了老兵们的话:“一碗泉”的确在每一位边防战士的心里。
注:
拾荒人的梦想
这天是星期六,他打我手机,说要请我喝酒。我说,喝酒可以,我请你吧。
在太平路路口一个小酒馆里,我们俩喝了一瓶二锅头,又喝了些啤酒。我们俩都有些醉了。他说:王大哥,你知道吗,祥春过去的那个对象小青,并没有像她妈说的被一个什么局长家的儿子看上了,实际上他们是看祥春退伍了,没多大出息,不想让女儿嫁给祥春,所以才编了那样的瞎话骗祥春。后来小青嫁给了镇上一个杀猪的。我不把你当外人,我告诉你一个我个人的秘密,在这之前我谁都没给说过,你一定得答应要给我保密。我说,你要信不过我就别说。他红着脸说,将來,我一定要干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我心里一直有个理想,等我攒够了钱,一定回家乡的镇上去建一所希望小学,要建最好的设施,请最多的老师,我现在已积攒了十五万元的奖金。将来成立了自己的废品回收公司,教师员工的工资都由我来出。我说的是真心话,大哥,你不会笑话我吧?
看着他的一脸真诚和满眼泪光,我突然一下子也被感动了,我说,到你的希望小学剪彩那天,我一定去给你捧场。他说,一言为定。我说,一言为定。我们俩个男子汉相拥而涕。别的吃饭的人和小饭馆的工作人员都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们俩个。
人人心里都有梦想,这就是一个拾荒朋友的梦想。望着面前的祥春,我还想到:芸芸众生中,有的人穿着体面干净,心里却很脏;有的人穿的脏点旧点,他的心灵却干净透明,像我的这位祥春朋友。
注:
最美女兵
快黑天时,车子向前栽了两下,停了下来。轰了几下油门也不管用,气的司机小李直拍方向盘。鲁队长说:我下车看看。
车外的温度至少有零下四十多度,一开车门,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在割。风刮起的雪粒和沙土,使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鲁队长看到,车的多半个右轮陷进了一个雪下面的坑里。她让跟着下车的两个男兵去找一下周围,看能不能找到石头之类的东西。十多分钟后,二位两手空空回来了。鲁队长想了想,脱下自己的皮大衣,抱着向车轮走去。司机小李和两个男兵先后说,鲁队长,你快穿上,用我的。鲁队长说:先用我的,不行你们再脱。
大家都知道鲁队长的性格,平时有什么事找她都行,什么话也可以和她说。但执行任务时她是说一不二。
鲁队长说:小李,你上车准备。小宋、小姜你们俩戴着手套把车轮边的雪扒开一些,把大衣塞到车轮的前面。
等两个兵塞好大衣,小李加大了油门。车屁股冒了好大会浓烟,车才勉强开出了那个深坑。
鲁队长的大衣全是雪水,是不能穿了,几个人都要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她。她说,你们都年轻,冻坏了,你们老爸老妈找我算账怎么办,再说,你们将来还要找对象哪,谁愿找个有毛病的人。
我这老胳膊老腿了,不怕冷,也冻不坏。
在车上,女护士小慧好奇地问:鲁妈妈,我问你件事,你可不许生气。
保证不生气。你个小机灵*要问什么,随便问。鲁队长笑着说。
听老兵之间说:你年轻时上线,有时会和男兵们一起睡大通铺,这事是不是真的?
鲁队长沉思了一下,回答说:是真的。那时有的兵站条件差,一个班就住一间宿舍。就我一个女的到那儿,不可能让全班人出去站着,我自己在屋里睡。
那得多难为情。小慧红着脸说。
我可不只是在一个兵站,曾和战友们睡过一个屋。还有更不方便的就是上厕所。历史上兵站就没来过女人,哪里会有女厕所,都只有一个男厕所。只要我想上厕所,随便拉住一个战士向厕所一指,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先是进去“清场”,然后再叫上一个同伴为我站岗。全国有多少妇女同胞,这“待遇”也只有我独享过。
晚上九点多,医疗队的车才赶到了沱沱河兵站,没想到官兵们整齐的站在营房门口迎接。看到鲁队长,有的叫鲁妈妈,有的叫鲁阿姨。鲁队长能清楚地叫得上每个官兵的名字,大家真像久别的亲人见面一样,每个人眼里都闪动着泪花。
每在一个兵站离别的时候,鲁队长总说:我今后上线的机会不多了,你们要多保重身体。
官兵们会说:鲁妈妈,我们会想你的。我们心里很矛盾,又盼你来,又不希望你来。
她的身世每个高原兵都知道,都像对自己的母亲一样了解。
她十二岁时,在高原部队上开车的父亲得病去世了。母亲被生活的重担压的喘不上气来,一年后跟人跑了。祸不单行,又一年后奶奶得病走了。十五岁那年,爷爷也得了重病,临死前拉着她的一双小手,塞她手里一个皱巴巴的信封说:一贤,爷爷不能把你养大成人了。这是你爹部队上的地址,你也只有这一条路了,你去找找部队吧,或许部队上能给你口饭吃。
乡亲们帮她埋葬了爷爷,她就踏上了来格尔木的行程。
部队接纳了她。先是让她继续念书,后又送她上了*队的医校。她毕业后申请回到了格尔木青藏兵站部。
因为她父亲在这儿。
她父亲死后就埋在了烈士陵园的外边。他是病死的,没有评上烈士,所以也没有资格埋到烈士陵园里去。
直到她*校毕业回来的那年,父亲墓前的杨树才终于吐出了绿芽。
看到树活了,她激动地跪在父亲的坟前说:爹,我知道你的小心眼,你过去不让树活,是怕女儿不回来陪你了,是吧。
树长大后,能为父亲挡一挡夏天烈日的阳光。
她的个子不高,身材瘦小,脸上是大自然恩赐的两片云霞。由于长年奔波在海拔平均多米的高原上,紫外线照射的脸上黑里透红,里边的条条细血管清晰可见。她脸上写着刚毅和果断,同时也流露出母爱的慈祥。
她五十多岁了,一生未嫁。她把青春和美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青藏线,她是昆仑山的女儿,她有一颗冰清玉洁的心灵。昆仑山会记得她,青藏线会记得她,所有在线上呆过的官兵都会记得她。
在线上官兵们的眼里,她是他们心中的女神,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兵。
注:
*礼
七月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下了一场中雨没两天,昨天晚上开始这瓢泼大雨又下起来了。此刻大雨下了已是整整一天一夜了,荣*长站在防汛地图前,眼睛盯着地图上一小步就能跨过去的防洪大坝沉思。部队上了防洪大坝六个小时了,警戒水位越升越高。荣*长对身边的秘书说:备车,我要去地方防讯指挥部。
地方防讯指挥部里也是灯火通明,从大坝传回的险情告急的电话铃声不断,有人走来走去;有人吸咽沉默;有人望着窗外电闪雷鸣的夜空发呆。见荣*长进来,大家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坝下有老百姓的一万亩良田,还有近20个村庄的房屋家产,虽然男女老少都撤到了高处,但那是好几万人的生息家园哪。荣*长声音洪亮的说:“请你们放心,我保证人在大坝在,我们誓死保卫大坝,保卫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听到荣*长的话语,人们脸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有人带头鼓起了掌。
从地方防讯指挥部出来,荣*长冒雨上了车,命令司机道:“咱们去抗洪大坝。”司机看了眼身旁的秘书,见他没言语,驾车钻进了夜色中。
到了大坝的一端,司机停了车。秘书忙说:“首长,您在车上等一下,我去把各团的几位领导找来。”秘书一边说着半个身子已下了车。
“不必了,咱们一起下去看看。”荣*长要下车。
秘书为难的说:“您的身体……”
“我还没有那么娇贵,再说跟舍弃个人生死,坚守在坝上的官兵们相比,我这算什么。”荣*长说着已下车踏进了泥中。
秘书忙打开了伞,跟上了首长。走了一段,司机借了个汽灯追上来。荣*长在中间,秘书和司机一边一个,仨人在泥泞中艰难的向坝上走去。
整个大坝上人来人往,官兵们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那一盏盏汽灯像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时刻警戒着大坝坝堤的一丝一毫的变化。
走到坝的中央,荣*长站住了,他对秘书说:“去把吴副参谋长找来。”
不一会,秘书带吴副参谋长等几位干部来到荣*长面前,几个人在夜色中举起了手,首长也抬手还礼。荣*长说:“你们辛苦了。”随后吴副参谋长站在雨中的大坝上,向荣*长汇报了抗洪官兵开赴第一线近八个小时以来的情况,当吴副参谋长说到有一名营长为抢救一个不会游泳的战士牺牲了时,荣*长急切的问:“是哪个团的,把当时在场的最高领导给我找来。”
吴副参谋长说:“三团三营的,叫王志*。他就是当时在现场的最高领导,他是个好干部。是我工作失职,我对不起上级领导对我的信任,更对不起王志*同志的亲人。”
听到这儿,荣*长身子一怔,夜幕中谁也没有发现,他望着大坝内汹涌吼叫的波涛,声音低沉的说:“你不必自责,这样的任务有牺牲是避免不了的,那个战士救起来了没有?”“救起来了,王志*同志把他推上了岸边,自己却被旋涡卷走了。”
荣*长轻轻“哦。”了一声。
荣*长向坝堤边上走了走,脱下*帽,缓缓的举起了右手,闪电中,吴副参谋长、秘书、司机以及那几名干部都脱帽后照荣*长的样子,面向水面,举起了右手。别人的手都放下了,荣*长的手还迟迟没有放下,他的脸上有两行热泪和着雨水流了下来。
也许天太暗,也许是因为下着雨,荣*长脸上的表情谁都没有发现。往回走的路上,他的两腿像灌了铅,一步步迈的很艰难。坐在回程的车上他想,回到家怎么向老伴“交待”志*牺牲这事?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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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防三连的谢连长强烈要求转业,听说上级批下来的转业名单里没他,先是休假不归,回来后也一直穿着便装,撂挑子不干了。这天,团*治处石主任带着一个干事来到了边防三连。谢连长没在位,也没在连队。石主任让副连长派人找他,几个人分头出动,好不容易在荒郊野地里把他叫了回来。见了石主任,他始终低着头。石主任生气地说:“把头抬起来。你看看你,现在别说别的,你自己觉得,自己还有个兵样没有?”石主任走上去,指着谢连长的鼻子,接着说:“你今后走哪儿,千万别说是我带出来的兵,我都为你感到丢脸。”“我要求转业,别人都批了,为什么不批我,就因为我是你带过的兵?石主任,您说句良心话,过去我给您丢过脸吗?”谢连长瓮声瓮气地说。“大家都转业回内地,谁来守卫我们的边疆,总得有人做出牺牲吧?”石主任生着气说。“我做出的牺牲还少吗?这些年,我给营里、团里,师里争来了多少荣誉?我原先的爱人出国不回来了,现在的女朋友要求我转业回内地,不回去就要和我吹灯,我该怎么办?”谢连长双手薅(hāo)着自己的头发说。石主任叹了口气:“谢大强同志,请原谅我刚才的态度不好,这样的恶劣环境,谁也不想在这儿多待一天,谁都有自己的实际困难,你的困难我更是心知肚明。这样吧,现在我答应你,你好好工作,明年我打包票让你走,行不行?”谢连长盯着石主任的眼睛:“你说话可得算数。”石主任说:“你见我什么时候给人开过空头支票?”
“行,石主任,我听你的。再坚持一年,一定和从前一样,好好工作!”谢连长说到做到,从此重拾精神,官兵们感觉到,往日里那个争胜好强的连长又回来了。后来,谢连长没走,石主任却走了。在那次夜间*事行动中,一个新兵由于没有经验,陷进了雪山边沿的雪坑中,稍有不慎,这个新战友就可能随着雪崩滚下山去,石主任对身边的战友说:“都离远点,我过去救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向前多走一步。”官兵们纷纷抢着向前,石主任说:“我再重复一遍,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再向前多走一步。”石主任奋勇去救这个战士,雪山边开始有雪向下滑落,眼看有雪崩的迹象,战友们大喊:“危险,石主任,快回来吧!”石主任大喊:“大家都再向后撤几步。”他用力拉住了那个战友,向上一推,那个战士顺势趴在了地上。那个新兵得救了,石主任却随着雪崩摔下了雪山,战友们撕心裂肺地哭喊道:“石主任,石主任……”后来大家才知道,由于石主任长期在高原生活的原因,他爱人一直不能生育,在世上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年轻的战友们去看望石主任的爱人,他们说:“妈妈,我们都是您的儿子。”谢连长一直当到了*长,都没有离开高原。他到内地开会什么的,从不敢多待,时间一长,就感觉水土不服。醉氧的滋味太难受了,浑身都不舒服,一回到高原,什么反应都没有,人也一下子有了精神。苦恼了,有心事了,过年过节,谢*长都会去烈士陵园看看石主任,他谁都不带,喜欢静静地和老领导说说话,聊聊家常。每次去,他总忘不了念叨:“老领导,我没给您丢脸吧?我做您的兵够格吧?您放心,假若有来生,我还会到您的手下来当兵!”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年第3期,有改动)
注:
藏在手机里的秘密
这天坐公共汽车,闲的无聊,看前后左右的人都在玩手机,鲁一贤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鲁一贤是个普通人,用的手机更是普通,买时只花了块钱,所以没有上网功能,没有飞信,也不能看小说。
转换间,他突然发现手机里有两段录音,没有标明题目。他想不起来是什么内容了,就打开了听。一段是呼噜声,那声音时断时续,时高时低。这肯定不是自己录的。是不是手机旧主版主人的东西。鲁一贤又忙打开第二段内容听,还是呼噜的声音,但这一段和第一段有所不同,这里边夹杂着咳嗽声,是位男性老人的声音。
再看,又发现了两张照片,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躺在床上的样子。这更证明了鲁一贤猜测的正确性。鲁一贤想,咱是谁,咱好赖也是名警察。
原来,鲁一贤头些日子,平生第一次公差坐飞机去了趟海南,没想到办完公务忙里偷闲去海边玩时,光顾捡海里冲到岸边的小石头了,放在上衣兜里的手机掉进了海水里。当他捞上来后,手机就死机了。当时他的肠子都悔青了。也没心情游玩了,坐车回到住的地方,向人家服务员借了吹风机,把手机用热风吹了又吹,里边只有哧哧啦啦的声音,但依然开不了机。回来后,抱着一线希望把手机送去修理。去取时人家店时的小伙说,你的手机主版坏了,你要同意,给你换个旧主版,还能用。
犹豫了下,鲁一贤同意了换旧主版。没一会,修好的手机递到了他手里。但字体全变成了红色,看上去有些费劲。手机能接电话,能打电话,能发短信,能收短信,有这些功能对鲁一贤来说就足够了。
想着手机的事,鲁一贤心里有些不平静了。
第二天他就去了手机维修点。修手机的小伙子说,我也不知道旧主版的手机主人是谁了,反正是没人要了,你把里边的东西删了不就行了。
鲁一贤思虑再三,赵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向女儿请教了如何发微博。写下了这样一条微博发了出去:
寻找录音、照片主人。我在本市东风路花家地嘉实手机修理店修理手机时,修理人员给我换了一个旧手机主版。我从手机里发现了两段录音,应该是位男性老人的声音,一段是呼噜声,一段是夹杂着咳嗽的呼噜声。手机里还有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躺在床上的两张照片。希望它早日回到主人的身边。
一天过去,鲁一贤竟然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那条微博被转发了一万多次,有六百多条感人肺腑的留言。十天时有30多万人转发,八千多条留言。
一个月后终于有了回音。一位网友说,这是我奶奶的东西,照片上的那位老人是我爷爷,他在两个月前因心肌梗塞走了。爷爷走后,从外地回来奔丧的小姑自作主张给奶奶换了个好手机,把旧手机处理了。奶奶知道后,让她找回旧手机时,她说买给街头的小贩了,没地方去找。奶奶虽然没再说什么,但这些日子总是唉声叹气。
这个消息是我在美国的一个远房亲戚告诉我的。奶奶说,她当时知道爷爷的时日不多了,想给自己留下点什么,寂寞时、睡不着觉时听听。我代表奶奶和全家,谢谢您这位好心人了。
看到这儿,鲁一贤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注:
编外女兵
在昆仑山脚下的一所*营里,只有四十几个*人,实际上部队是一个连的编制,他们主要负责昆仑山地区的油管保卫任务。六月里上山巡线,碰上下大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一个*人威严的声音响彻山谷:下面开始早点名——
刘挺。
到。
崔海*。
到。
张金娃。
到。
……
程菲菲。
全体*人共同回答:到!
程菲菲是连队年龄最小的士兵,也是连队历史上第一个女兵,但她已是有十五年兵龄的老兵了。
新兵下连,学习连史。老兵们就会讲起程老兵的故事。
那年她才五岁,跟在内地当教师放寒假的母亲来这儿看望父亲。她的到来,成了*营里的一道亮丽风景。她天真浪漫的样子,着实惹人喜爱。她粉嫩的小脸蛋上,一笑有两个好看的小酒窝,谁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地想摸一下她的脸。
战士的宿舍里,操场上,只要她一出现,战士们就让她表演节目。她从不拒绝,问,你们喜欢什么?
有战士说,给我们唱个歌吧。
那好吧。
她就像模像样地开始演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有战士说,给我们跳个舞吧。
她就张开双臂,给大家绘声绘色地表演*舞,那身段,那动作,颇有点小明星的风范,战士们看了就使劲鼓掌。
虽然她就只会那两首儿歌,两段舞蹈,战士们却是(百看不厌)。
这天夜里菲菲感冒了,高烧不退,外边的大雪封了路,连里的卫生员给她吃了退烧药,烧一点也退不下来。天一亮,战士们纷纷请示:我们接力背菲菲去城里看病吧。连长和指导员商量了半天,觉得这办法不可行,因为连队离格尔木有二百多公里。指导员打电话向上级求援,一时也没有特好的办法。战士们哄她,菲菲,你要坚持住,等你好了,再给叔叔们唱歌跳舞。她的小脸绯红,点点头,想了想说,下次再来,我一定给你们表演更多好听好看的节目。坚持了半天,又坚持了半天,菲菲的高烧转为肺气肿,半夜里走了。听到菲菲母亲低沉的哭声,战士们一下子涌了进来,他们摘下*帽,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他父亲是个老志愿兵,已在部队多待了八年。战士们私下里抱怨,都怪他,他要是正常转业,菲菲就不会来山上,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菲菲被埋在了格尔木烈士陵园外的角落里,凡是有战士进城或出差路过,都会买些好吃好玩的去看看她。战士们站在她的墓前说,菲菲,我们来看你了,只要在咱连队待过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记挂着你。你永远是我们的战友,是我们连队独一无二的文艺兵。
为了纪念她,连里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定,十五年了,兵们走了一批又一批,换了一茬又一茬,每次点名,点到她的名字,全体士兵就饱含深情地一起回答。
她这个编外女兵的兵龄只有六天。
——《意林(少年版)》年第17期
注:
最后的微笑
华老师已经是胃癌晚期,通过两次大手术和六期化疗,她的身心经受了极大地创伤,她自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不多了。
她是省师范大学的教授,几十年来,从她手中毕业的学生成千上万,有的成了相当级别的领导,有的当上了上市公司的老总,有的移居国外发展。她的许多学生在得知她重病在身的消息后,从全国各地和国外回来看她,见到这么多学生,知道他们都很记挂她,她也着实感动过。
但说过、哭过之后,没学生在场的时候,她脸上时常显露出些许的失望。这一点没有逃过女儿小倩的眼睛。小倩轻轻凑近妈妈的耳边说:妈妈,您有什么心事,说给女儿好不好?只要能办到的,再难我也会努力去完成妈妈的心愿。妈妈,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小倩看着妈妈有些憔悴地脸庞,话没说完,眼睛里已经有泪溢出。
傻丫头,妈妈这一辈子知足了,有你爸爸的爱,有你这个懂事的女儿疼我,有那么多学生惦记着我,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妈妈努力抬起一只手,去给女儿擦眼泪。小倩双手抓住妈妈那只抬起的有些苍白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攥着……
有一天,妈妈打着吊针,轻声长叹了一口气。小倩赶紧握住妈妈另一只没打针的手说:妈妈,你心里有话,还是说出来吧。
妈妈示意小倩把床摇起来了些,小倩重新握紧了妈妈的手。
我心里老是想,我教了这几十年书,带了这么多学生,虽然事业都发展的不错,可仔细想想,没一个还在干教育专业的,包括你在内。想起这事,我心里就有点不舒服。是我的人生观有问题,还是你们学生的人生观出了问题,我教书育人,教育我的学生也教书育人,应该是没有错呀。可我带了这么多学教育的学生,没一个干我这行的,我怀疑,这是不是我的一种失败。
妈妈,您想多了,不管您的学生现在在干什么,当官也好,做事业也好,只要有出息,只要没人进监狱,就算您的成功。
妈妈,既然你这样说,我想好了,我辞职不在机关干了,我去考教师资格证,我要去教学,干您的老本行。
你真的这么想?妈妈好像一下子有了精神,声调也提高了不小。
小倩使劲点了下头,妈妈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母女俩的目光对视着,继而都笑了。小倩心里想,好久没有看到过妈妈的笑容了。
小倩忙向校友群和同学群里发了个